徐大先生传奇

​      在南馆陶古镇，清朝末年到民国年间有一位传奇人物徐大先生，他的名字早已湮没在历史的烟云里，但那个时代的老街人，谁都能说出几个他的神奇故事。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未，我从外地回到故乡，成为一名回乡知青，一次在田间干活，看到临近我们陶北生产大队一个地块西侧，一个土坟前立有一块一米多高的石碑，心中想，经过三年多文化革命的风暴，绝大多数的石碑已推倒砸碎，怎么这里还罕见地留有一块墓碑？看我满脑门子的疑问，一起干活的一位老社员告诉我，这是徐大先生的墓碑。

      那位徐大先生，在南馆陶镇陶北、陶南、陶西、后徐庄、后刘庄“陶五片”，是位妇孺皆知的神奇人物，没想到这位闻名遐迩的传奇人物的坟墓竟然是一座土坟，只是坟前多了一块石碑，经历文革，墓碑也留存下来。

      这位传奇人物早已过世，但下乡三年期间却结识了他的儿子。1969年年未，冬闲时间，我与陶北几个小青年在设于黄家后园子里的生产大队队部一间房子里聊天，忽然来了一个人，此人四十多岁，人们叫他“野马”，是个疯子，人却长得十分端庄，大冬天穿一件灰色大褂。人们说他是个疯子，他却从不打人，而且跟他闲聊，听得出是一个满腹经倫的文化人。他跟我聊天，通古博今，思路很清楚。他离开后，乡亲们告诉我，他叫徐寅生，跟世界乒乓球冠军徐寅生重名。1957年，他在山东临清当银行行长时因为写大字报给领导提意见被打成右派分子后就疯了。乡亲们还告诉我，徐寅生的父亲就是那位神人徐大先生。

  ​    这让我想起流传于坊间的关于徐大先生的神事。

  ​老街有家老茶馆，大屋顶的瓦屋，面阔五间，进深三间，七星灶上一溜儿烧水的锡壶，一架大风箱，三排八仙桌，时值大年三十，每张桌子上，人们都在互致祝福，欢声笑语间，大家高谈阔论，唯独茶馆一角，显得有些安静，几位中年人围着一位穿长棉袍的中年人，听穿长袍者一边啜茶一边说南道北，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虽声音不大，却讲得有声有色，一般人都认为他是在“啦呱”，听不出他话里有什么玄机。谈笑间，徐大先生话锋轻轻一转，没头没尾地说:“明儿个就是明年了，庄稼人吧，想种点啥呀？”

  ​那年岁，馆陶老街上的人，大多亦农亦商，就是做大生意的人也不放弃农桑，听徐大先生一问，大家便七嘴八舌地说起种庄稼的事，有的说多种些黄豆，有的说多种些谷子，还有的说卫河边的沙地种它五亩长果（花生）……徐大先生不紧不慢地接腔:“多种点儿芝麻吧，再种点儿绿豆。”一桌人，除一人外，谁都没在意，只有这一人，把先生的话记在心上。那一年他种了三亩芝麻，两亩绿豆，结果获丰收。芝麻、绿豆都不是大宗农作物，每年不是利用田间地垄，就是利用沟渠边边种上一点。芝麻收成不高，一亩地也打不下两布袋。那位听了徐大先生话的街坊当年种下三亩芝麻，每亩地都打下100多斤芝麻，他种的两亩绿豆，每亩也打下200多斤，这在民国年间可是从来没有的好收成！别人问他，你怎么想起种芝麻、绿豆，他神密地眨眨眼告诉问家:“徐大先生说的呀！”

    ​那时老街上的人知道徐大先生看得懂《奇门遁》，这本书据传为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军师刘基所作，文字晦涩难懂，能看懂它的人可以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据我的曾祖父、祖父说，徐大先生能看懂。徐大先生能掐会算的亊不径而走，越发披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徐大先生有个习惯，出得家门，夏、秋，穿一件大褂；冬、春，穿一件棉袍。头戴一顶帽衬，右手拄一根拐扙，说话风趣、幽默。一次他刚走出家门，胡同里遇见一位邻居，一只手捂着嘴，脸颊仲得老高。徐大先生一见，问道:“你这是咋的啦？爷们。”这位邻居说，牙疼得历害！说完又连连龇牙咧嘴，直喊牙疼。徐大先生忙问:“哪儿牙疼？”那人指指腮牙。徐大先生用拐杖指指牙疼的地方说:“还疼不疼啦？”神奇的是，顷刻之间，牙也不疼，脸也不肿了！

      还有一次，徐大先生走到老街丁字路口的古棚下，迎面遇见一位小伙子，弯着腰，一步一步挪着向前走，徐大先生见状忙问:“咋着啦？”那年轻人告诉他，昨天从船上往下扛麻包，把腰扭伤了。徐大先生停下，问他“哪儿疼？”小伙用手卡着腰一指，徐大先生用拐杖指着腰疼部位问:“还疼不？”那位小伙立刻喜笑颜开地说:“不疼啦！不疼啦！”

    ​      这还不算神奇，据传，徐大先生还会空中飞腾法。

  ​有一年的春日黄昏，吃过后晌饭，几位爱听徐大先生“啦呱”的乡邻一起围坐在他的屋里，桌上点着一盏烧煤油的“洋灯”，玻璃灯罩里的灯头捻得不大，屋里晃晃忽忽，几人抽的旱烟烟雾缭绕，仿若仙境，徐大先生讲了一段聊斋故事之后，突然悠悠发问:“今天晚上，愿不愿意跟我到南京看戏？”几个人一听，一齐大笑，都知道他爱说笑话，故意齐说:“愿意！愿意！”只见他不慌不忙地说:“您几个合上眼，我不说睁开眼谁也别睁，记住！”大家以为，他准是闹笑话，馆陶离南京两千里地，又没飞机，连火车也不通，怎么说去南京看戏一会就在南京看上戏！你徐大先生再有本亊也是不可能的亊。就在家闭眼功夫，一会儿听见脚下风声呼哗作响，不到抽完一袋烟功夫，忽听有锣鼓齐奏，丝竹齐呜，一位京剧花旦的优美唱腔传了过来！徐大先生大声说:“到了，睁开眼吧！”大家一齐睁开眼，果真来到南京大戏院，台上几位京戏名家正在戏台上咿咿咿呀呀地高唱，几个人惊讶不已——都说徐大先生有些邪门，真是名不虚传！

  ​      徐大先生的死也颇具传奇色彩。

    一天，他正在家中闲坐，一位老友前来拜访，徐大先生亲手制作了几样小菜，又拿来一壶老酒，二人在桌前对饮。酒酣耳热之际，他忽然对老友说:“喝两杯吧！再来，你可见不着我喽！”，说这话时，徐大先生轻描淡写，犹如闲云野鹤，倏然而过。

      几天后，老友再来拜访，只见大门前白幡高挂，徐大先生过世了。猛然想起几天前酒桌上徐大先生说过的一句话，顿时大悟——原来先生是在告诉他，再次相见，已是阴阳两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