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接下来的几天两人没太多直接接触,关系又恢复到了刚从顾府回来那日,不过两人心照不宣,谁都没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来。
朝堂上又起波澜,王家因康姨妈一事告了顾廷烨。其实自顾廷烨真心实意登门道谢之后,齐衡早已细细思量过,当日之事终究是自己失了六妹妹的信任在先,他顾廷烨既没有坑蒙拐骗,也没有强取豪夺。更何况俩人自幼便有情谊,他深知那人即便有几分阴暗路子,却是个恩怨分明,有情有义之人。可他呢,之前几次参人家,连自己都不敢断定并无半点不堪心思。他活了二十几年,自诩光明磊落,唯一不敢拿出来细细分说的便是这事。
这一次齐衡更是相信顾廷烨是被冤枉的,他看不惯栽赃嫁祸,意欲帮他作伪证,却被拒绝,他知道顾廷烨是不想连累自己,作伪证又实在行不通,只好作罢。
可没想到,小秦氏同王家、白大郎、朱曼娘联手,顾廷烨直接于朝堂之上就被扣押了,如今证据都未足,人却进去了,想要翻案,单凭明兰一个女子势必是斗不过那群人的,眼看着他们就要置人于死地,无论是出于个人恩怨为了还他先前的私情,还是出于谏议大夫的身份为了朝廷惩恶锄奸,齐衡都实在无法坐视不管。
平宁郡主猜到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儿子不会无动于衷,便来书房堵他:“元若,都这么晚了, 要去哪儿啊?”
“我去见一位朋友。”
“你自幼不会说谎,都在你脸上写着呢!”
“母亲既然知道,又何必要问呢?”
“那盛明兰已嫁旁人为妻,他丈夫出了什么事,都与你不相干,你还去做什么?”
“母亲不要想歪了”齐衡自上次一事,心中已经释然,只是不想与母亲多做争辩。
“如今宁远侯获罪,谁不躲着顾家大门走,生怕牵连。怎么偏你,非要去趟这趟浑水。”
齐衡只冷漠道“我相信二叔无罪”,便要出门。
平宁郡主忙喝“站住”,刚一转身,两人却一齐停住了。申氏站在门口,端庄得体,屈身道了一声 “母亲”。
“你怎么在这?”齐衡印象中,自澄园失火那次之后,她便没来过自己书房了。
申氏却款款走上前来:“官人不知我为何在这儿?”
“怎么?”齐衡刚才只是冷漠,此刻心里却无端涌上一丝悲凉 “你也想拦着我?你也不相信我?”
“什么拦不拦,信不信的,”申氏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只盈盈笑着“官人上月说了,今晚是案牍最少的时候,说好要带我去樊楼吃酒啊”
“我什么时候说了?”齐衡先是茫然,转而便是恼火,她一向是明事理的,都这个时候了,不许他出手相助也就罢了,难道还要他一同去饮酒享乐?
“官人自己倒是忙忘了,但这种享受快活的事,我可没忘,听说樊楼里有间铺子新做了雪花酒,竟是用去年的初雪做的,回头我给母亲带一些回来,烧了热过这冬日里头,正暖胃呢。” 申氏有板有眼地说着这话,就像是真有那么回事儿一样。
齐衡还没反应过来,平宁郡主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每天都在忙些什么,该好好陪陪妻子的,这都会忘。”
“官人今天要是再反悔,我可要撒泼哭闹啦?”申氏说着挽过了齐衡的一只胳膊,她这副撒娇耍赖的模样齐衡从未见过。
连平宁郡主也给弄得不知所措,只气呼呼地扔下一句“换件衣裳再去,天这么晚了穿这么黑,小心让旁人踩着你”。
郡主前脚刚走,申氏便松开了他,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去给你拿件衣服。”
齐衡猜不透她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恍惚着由她给自己换了件素日穿的浅色外衫,又披了一件披风,这才一同进了马车。
马车就这样糊里糊涂地驶出府,齐衡几次忍不住扭头看申氏,她都或是目视前方,或恰好要掀帘子去望窗外。齐衡张嘴想问,又不知说点什么,只好独自生起闷气来。
申氏余光瞥见他皱着眉头,终究是担心“官人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啊”
齐衡学她的样子,目视前方,装听不见。
申氏自嘲地笑了笑,叹了口气,掀开帘子,吩咐车夫:“改道,不去樊楼,去澄园。”
齐衡吃惊地看向她,眼里充满疑问,欲言又止。
“官人今天坐立不安,可我知道婆婆的脾气,是不会让官人出来的。”申氏说完似乎猜到齐衡此时的表情,忽然想逗一下他,便抬起头直直地问“官人现在高兴了吗?”
齐衡慌忙把头转过去故作镇定,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把本来就没想好怎么说的话和复杂的情绪一起咽了回去。
申氏知道他不会回答,又担心对视使他难堪,便体贴地转回头来笑道“那我也高兴了”。
齐衡只得又怔怔望了她片刻,心里更乱了几分。
她嘴角的微笑绽放了一会儿,便被渐渐涌上的落寞替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