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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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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7-2-1
1.
六级考试结束后,我和李峰他们一样,开始变得不思进取,跟陈包打完工后,我就养尊处优地躺在床上混吃等死。
老孙给我打了几次电话,让我去图书馆继续苦读,我找借口拒绝,他就骂我胸无大志,以后连出国当鸭子的机会都捞不到。
我天天催着袁小丽去联系西城的老同学们,让他们在7月21日务必抽出时间来一醉方休,我们还要气势汹汹地把高中毕业时聚会的那家自助餐厅的老板给吃得泪流满面。
但她并不积极,我恼了,她就变得像只温顺的小绵羊,柔声细语地安慰我:“别着急,还早呢,你看,我在网上订好了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门票。”
“奥运会也没同学会重要!你整天拖着是吧?那我去找许娉婷帮我办这件事儿。”我威胁她。
“你去啊!”她一脸无所谓。
“好,那我去找冯静。”
“去你大爷的!你试试,我咬死你!”
最近,袁小丽开始学会说粗话了,她说从出生到现在,一个脏字都没说过,并且一听到男生们口无遮拦的破口大骂时,她就会感到浑身不自在。
但那天吃牛排时,她被黑椒呛了一下,随即竟自然而然地说了句:“妈的!”
说完后,她又一脸懊丧地忏悔:“完了,我好像说脏话成瘾了,怎么办?”
“嗯,不错,是我的女人!”我夸她。
2.
盛夏的高温把凉席烘得像一块铁板,睡觉成了老天爷每天给我上的一次大刑,纵使我只穿着一条内裤,也难以幸免地被烤得五内俱焚。
迷迷糊糊间,我感觉口水顺着我的嘴角淌了出来,我猛地提了一口气,它又顺着嘴角流回了嘴里。
我趴在床上,半个头都压在了胳膊上,触电般麻痛,我抬起头,揉着被酸麻的半截胳膊,看着上面的红印儿愣神儿。
外面的太阳已经很大,我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快要干裂的口腔,又拿过手机,随意翻看了一眼日历,7月20日,明天就能见到那帮小崽子了。
“嗡~”手机在我手中不安分地震动着,是徐春殷。
“干什么呢?”他那边的声音很杂,听动静旁边有不少人。
“刚睡醒。”
“几点了还睡?不聚会了?!”他对我吼了起来。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确定是他记错了日期后才说:“你傻啊?聚会是在明天。”
“改啦!昨晚我们在QQ群里聊天时改的,你没看见?抓紧时间打个车过来,都到齐了,上次那家自助餐厅。”
“也没人……”
他好像没打算耐心地听完我的解释,啪一声挂掉了电话。
“……告诉我啊!”我对着手机里的忙音说完了后半句话。
“喂,喂?操,不当同位了,连话都不让我说完,对人起码的尊重呢?上高中时,我他妈多少次救你于危难之中,光考试给你传答案就不下五十次……”
我把手机摔到了凉席上,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我妈把头探了进来,“发什么神经?!人家昨晚来过电话,我转告给你了,你睡得迷迷糊糊,明明答应着知道了,现在你赖谁?赶紧滚过去找他们!”
我绞尽脑汁地想要还原出我妈刚才给我描绘的那幅画面,还是失败了。
3.
我匆匆刷了牙,牙刷都翻了毛,又往脸上淋了两把凉水,光着膀子就跑出了门,边下楼边往身上套着一件T恤。
出租车上,我给袁小丽打了电话,“你过去了吗?”
“还没有,正在路上,也不知道他们搞什么鬼,昨晚都快十一点了给我家打电话,说要把聚会提前一天,我都睡了,我妈也没告诉我。”
我们俩几乎同时赶到,在餐厅二楼,那熟悉又壮观的一幕又出现在了我眼前。
几张桌子拼成了一张大长桌,上面铺着墨绿色的桌布,浩浩荡荡地摆满了这帮长了副猪下水的牲口取来的食物。
我气喘吁吁地看着这幕“最后的午餐”,扫视了一圈围桌而坐的高中同学,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上唇,装出一副不满的神色,“都愣着干什么?欢呼啊!”
回过神儿来的他们开始对着正十指相扣的我和袁小丽吹口哨,敲桌子。
徐春殷端起两个装着琥珀色啤酒的大玻璃杯走了过来,塞进我们手里,“你们俩恋爱了也不告诉大家一声,老规矩,来晚了的自罚一杯。”
“她也要喝?”我指着袁小丽问他。
“废话!她不是人啊?”
“我替她喝!”说完,我一仰脖把两杯酒送了下去。
他又接了两杯,说好事成双,其他人在一边跟着起哄,我又灌了下去。
我终于又见到了赫胖子,从四川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他看着瘦了,还拄着拐杖。
每次他去取餐,其他人都很自觉地把他当作老弱病残孕人员对待,他所到之处,别人必然退避三舍,为他让出一条绿色通道。
我问他怎么弄的,他说在四川抗震救灾时为了救女同学砸的。
“你少吹牛逼,上次在电话里没拆穿你就行了,怎么还吹到这里来了,跟高中同学你装什么啊?”
面对我的嘲弄,他不急不躁,“杨小和,敢打赌吗?”
“赌什么?”
“我说的要是真的,你和袁小丽得每人喝四杯啤酒。”
袁小丽坐在我旁边,在桌布下面轻轻掐了一下我的手背,冲我微微摇头。
但我毫无犹豫地答应了,“你要是能找出一个人来证明,我都认输。”
我之所以胸有成竹,是因为赫胖子经常信口开河,他吹牛逼还遭到过“中央”的打压。
高一时,我们刚认识,中午留在学校一起吃饭,坐在食堂里看央视播出的《新闻三十分》,播音员说公交站安装了电子显示屏,能显示下一班公交车距离本站的距离。
我说这技术好先进,赫胖子不屑地看着我,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前两天刚在J市的经纬路上看到过。
我正准备说些恭维的话膜拜他见多识广时,播音员面带笑容:“这种电子屏目前仅在北京、上海两座城市试用,预计年底会在全国范围内推行。”
那顿饭吃得特别尴尬,我拼了命地忍住笑意,面容狰狞地喝完了面前的小米粥。
4.
“卓玛,你过来一下,见见我的老同学。”赫胖子朝桌子的另一端招了下手。
一个身穿少数名族服装,皮肤是小麦色的年轻女孩儿朝我们走来。
“你,你从哪儿花钱雇来的?”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别废话,这是我大学同学——卓玛,让她给你讲讲。”
卓玛的普通话说得很好,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赫胖子的英雄事迹:大地震发生后,死里逃生的他们一起帮着官兵营救压在废墟下的生命。
余震袭来时,许多人惊慌失措地逃散,不远处的斜坡上开始有碎石滚落,有一块儿直奔卓玛而去,赫胖子把她推开后被石头重重砸到了脚踝。
他不得已拄了拐杖,卓玛担心他回J市的路上不方便,就跟了过来。
“你小子没事儿就行,我输了也高兴!”
我连干四杯啤酒,又替袁小丽喝了四杯,晕头转向地向洗手间走去。
正当我关上门吐得七荤八素时,外面传来了徐春殷和张明睿的谈话声。
“杨小和是不是被灌得挺惨?”
“灌他也该,谁让他撬了咱班最漂亮的女生还藏着掖着不告诉咱们的?”
“对,就该灌这小子。”
他们这是……嫉妒我?我没生气,反而对他们沆瀣一气整我的行为感到沾沾自喜。
酒局从中午一直持续到自助餐厅晚上开餐,服务员几次想要劝离我们未果,几个有点喝大了的男生还学着社会混混的语气威胁人家。
最后,老板亲自出来,给了我们每人一张半价券后才算送走了这群大爷。
我彻底喝得神志不清,中间吐了好多次,喉咙像发炎似的疼,如果有一张床,我一定能在上面睡得不省人事。
我垂着脑袋,黄昏的夏风像燃尽的木柴余温尚存,烤得我口干舌燥,眼前车水马龙的街道正在慢慢退去,我喘着粗气,努力要说服自己我还活在这个世上。
周围尽是嘈杂喧闹的声音,有人要拉着我去KTV唱歌,我甩开了他们的手,软塌塌的胳膊垂到了大腿两侧。
“我家没人,实在不行,今晚住到我家吧。”恍恍惚惚之间,我听到了……袁小丽的声音。
我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她看了半天,不是梦,她也在看着我,看嘴型她刚才确实在跟我说话。
“嗯。”我用力点了点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马路牙子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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