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王风·兔爰

原文：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①。

我生之初，尚无为②；

我生之后，逢此百罹③。尚寐无吪④！

有兔爰爰，雉离于罦⑤。

我生之初，尚无造⑥；

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⑦！

有兔爰爰，雉离于罿⑧。

我生之初，尚无庸⑨；

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⑩！

注释：

①爰（音缓）：缓之借，逍遥自在。雉（zhì）：鸟，雄的羽毛很美，尾长；雌的淡黄褐色，尾较短。善走，不能久飞。肉可食，羽毛可做装饰品。通称“野鸡”。离：同罹，陷，遭难。罗：罗网。

②为：指徭役。郑笺：“为，谓军役之事也。”

③罹（古读如罗luō）：忧。

④无吪（é，音俄）：不说话。一说不动。

⑤罦（fú，音浮）：一种装设机关的网，能自动掩捕鸟兽，又叫覆车网。

⑥ 造：指劳役。朱熹《诗集传》：“造，亦为也。”

⑦觉：清醒。

⑧罿（童tóng ，又读充chōng）：捕鸟兽的网。

⑨庸：指劳役。郑笺：“庸，劳也。”

⑩聪：听觉。

今译：

兔子行动不着急，野鸡落进罗网里。

当初父母生我时，没有战争无劳役。

偏偏在我出生后，百种忧患都遇齐。但愿长眠身不起！

兔子行动不慌忙，野鸡不幸落进网。

当初父母生我时，没有事故没灾殃。

偏偏在我出生后，百种忧患都碰上。但愿长眠眼不张！

兔子行动多悠闲，野鸡落网遭了难。

当初父母生我时，没有劳役无忧患。

偏偏在我出生后，凶险齐生不得安。但愿长眠听不见！

【推荐人语】

起风了。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①

山河永寂，烽烟四起。宁静被打破，战事汹涌而至。

我生于太平盛世，那时，大家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②我长于遍地狼烟，此时，众人心中惶惶，朝不虑夕，去年战，桑干源，今年战，葱河道，洗兵条支海上波，放马天山雪中草，万里长征战，三军尽衰老。③

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我的父母，年老体衰也难逃徭役。那一日，天微微亮，月儿尚且徘徊于天幕之上，官兵前来，带走了我的老父。我的老母，涕泗横流，哭声直上干云霄④，悲切切，惨戚戚，也难以留下老父，让他在白屋多呆一会儿。我，在一旁呆立，吓坏了，无论怎样可怕的噩梦里，都不曾出现过这么骇人的一幕，我只觉天塌了，地陷了，我被吓傻了。

不知何时，我从混沌中苏醒，望着啜泣的老母，我泪如断珠，颗颗晶莹，滴落面颊，砸于地上，碎了。心也碎了，永远都无法拼合。

我抱住了我的老母，寂然被打破，母子相对，失声恸哭。

不晓得哭了多久，不晓得过了几时，只觉得无限漫长，只觉得宛若永恒。我轻轻拍打着老母的后背，悄悄说：妈妈，从今往后，我长大了，我会努力生活，支撑起我们的家。

爸爸的花儿落了，我已不再是小孩子了。⑤

注：①文天祥《过零丁洋》

       ②《老子》；陶渊明《桃花源记》

       ③李白《战城南》

       ④杜甫《兵车行》

       ⑤林海音《城南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