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追《失控》与《人民的名义》(以下简称“《人义》”),这感觉十分酸爽,仿佛忽然回到了没脸没皮的学生时代,动不动就YY身边两个口味不同的女神,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嘻哈少女,一个满口“我看好你”的高段御姐,我到底是哪一个的真(bei)爱(tai)?
不知道是否在两个空间穿插得多了,居然开始借助《失控》的视角来扫描《人义》,KK这本神作中所倡导的“混沌”与“融合”,仿佛也恰好是《人义》中汉东官场大洗荡的核心逻辑。
不依托于本土政治生态的“地头蛇”,如何能滋长出汉东的十年经济跃进?而如果没有社会秩序这种“人造物”的有效制约,野蛮生长出的必然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怪物。
《人义》晃晃上千页,无非在说一句话“献祭一个汉大帮,召唤升级版的李达康”。
KK大神之所以这么受到中国人民特别是互联网圈里人的热爱,除了他独到的见解,更多的可能还是,他对亚洲的关注,开头一段致中文版读者的卷首语,写的就好像冯巩老爹的一句“我想死你们了”一样甜腻。不过其中的一段小案例,还真是颇为贴切。
我懂得了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要事先计划好。印度街道上车水马龙的画面始终浮现在我脑海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伫立不动的牛群,钻来钻去的自行车,慢慢悠悠的牛车,飞驰而过的摩托车,体积庞大的货车,横冲直撞的公交车——车流混杂着羊群、牛群在仅有两条车道的路面上蠕动,却彼此相安无事。亚洲给了我新的视角。
这个场景相信大多数走过一些地方的中国人也都颇为熟悉,不过有多少人想到以此来解释“失控”对刺激机体活力的重要意义,毫无疑问,没有发展就没有资格谈什么控制,低发展水平下的遵纪守法只能理解为听天由命。
亦如尚未黑化的赵立春初代的汉东,虽然《人义》中并未清楚交代,但从很多细节里不难管窥其中的困窘。老家伙陈岩石说起让赵立春做检讨的理由居然是,他在其他公务人员都只能吹电风扇办公的情况下跑到宾馆开房间享受空调,可见当时城市经济尚未起步,而若干年后,一脸胶原蛋白的李达康,还在发迹之地金山县做着村村通公路的努力,这里的甜苦岂是庙堂之上的京中官僚所能理解的。
此时此刻,什么汉大帮、秘书团,各路神仙就尽显其能吧,释放社会活力当真是第一要务,真是应了那句话——“发展才是硬道理!”所以无论剧集中的正反各方,包括陈岩石同志,都还是对赵立春时代的经济发展成就颇为赞赏的,毫无疑问,没有这段突进,其他的都无从谈起。
然而,野蛮生长的结果必然带来负面影响。很多人把《失控》看成是号召人类打造“活系统”,释放人造物活力的战斗檄文,但书中却从未否认过“后天养成”的重要作用。在后面的章节中, KK曾观察过科学家还原原始草原的努力,并以瑰丽的笔法描述过“烧荒”的过程,要想真正让人造的草原更趋向于原始状态,一定要有人为干预的烧荒过程,这就好比在人造的社会生活中以最原始的手段实现“自然灾害”以消除任何生命对其他机体的伤害。打破既有平衡,才能实现一种新的平衡。
“今日原上草,明日炉中烧。”那复活者说。火借风势噼啪作响,燃起8英尺高的火墙,如一匹脱缰野马;此时,那一段福音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丛丛枯萎的野草发出的热量令人敬畏。我站在那里,用绑在扫帚把上的橡皮垫拍打火苗,试图控制火墙的边界,阻止它向淡黄色的田野蔓延。我想起了另一节福音:“新的到来,旧的逝去。”
在《人义》中,化身“天火”的沙瑞金、侯亮平之流,就是在根除盘根错节,已开始过度吸食其他机体活力的“汉大帮”嘛,嚣张跋扈的赵瑞龙只不过是这颗怪异巨树的一个小小的恶果,这个生物体系的存在已经开始带来社会生态的整体破坏,它的成长与突变将整个生态直接推到了再平衡的边缘。
巨大的特权变异带来更多官员或多或少的黑化,即使是被讥“爱护羽毛”的李达康,也不得不承受突破规则、刚愎自用的反弑。
蔡成功之流的企业家只能通过资金空转来变向续命,即使是王大路这类已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大佬也不得不依靠财务公司进行变向行贿,来保证企业发展。
此时,历史的祭坛已经缓缓开启,一场天火带来的献祭在所难免,不是下层的火焰烧穿天际,那就只有把上层的变异物献祭掉,没有第三种选择。
不仅要有合适的物种按恰当的顺序出现,而且还要有合适的物种在恰当的时间消失。
《失控》中总是不乏这样的金句来解释自己的逻辑,不过KK的理念之所以能受到不少新兴经济代言人的推崇,却又绝不是因为他对干预的倡议,烧荒的目的是为了促进草原更旺盛地生长,控制的目标却又是为了新一轮的失控。
钟表般的精确逻辑,也即机械的逻辑,只能用来建造简单的装置。真正复杂的系统,比如细胞、草原、经济体或者大脑(不管是自然的还是人工的)都需要一种地道的非技术的逻辑。我们现在意识到,除了生物逻辑之外,没有任何一种逻辑能够让我们组装出一台能够思想的设备,甚至不可能组装出一套可运行的大型系统。
这句话说得不能再明白了吧,无论是社会、政治与经济活动等一切人造物,要想实现更加多元而繁盛的成长必然要依托于自然逻辑,《失控》在第一章就让人类要“学会向我们的创造物低头“,这当然不是在让我们向一个个具体的物件屈服,而是让我们真正将生命的权利赋予改良后的人造体系。
所以最近总是在思考《人义》的续篇,暴风骤雨般的反腐之后,汉东又要如何发展?烜赫一时的汉大帮倒下了,但社会机体成长的活力如何找回?这才是个更大问题。在《人义》原作中,所有反派各有报应后,很多的社会问题却仍在延续,这是现实的。
在献祭了这么多野蛮生长的造物后,我们要召唤出的是什么?这一点周梅森似乎也已经心有所属,那就是一个“升级版的李达康”。
为什么是这位无趣而又自私的男人呢?一刀两分,李书记的问题大多不过私德缺陷,但于公而言,他追求发展的诉求和社会体制是一致的。脱胎于汉东的原始生态,他具有最原始的旺盛生命力,不靠他难不成靠侯亮平么?(陆毅怎么看也都不像是一个可靠的男人的说)
那么为什么要强调实现升级呢?在新的发展逻辑下,新的问题不断出现,汉大帮的倒台部分因为贪腐,部分也因为他们无法给这个社会带来新的活力,房地产+金融的发展路数已经走到头了,李达康要想重塑乾坤,一方面得适应新的体系规矩,另一方面不得有点新手段么?不然他不倒于贪腐,也必然死于发展中的其他问题。
唉,真是进化不易,且行且珍惜吧。
不知道KK是否赞同大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