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文/张小军

昨天晚上,我在校门口看到一个女生喝醉了。那个女生在大声喊:“妈的,我被这个大学上了四年。”当时我不禁笑着摇摇头。哎,又是一个毕业季来了。到这个学校已经二十多年,迎来送往的学生数不清多少了。但是,有一个学生留给我的印象最深。我一直记着这个学生,不仅是因为她很特别,更是因为我一直想对她说声对不起。

应该是十多年前的法学院的法理学课堂上,我从学生名单上点一个学生名字起来回答问题。本以为是一个男生,站起来的学生却像是一个女生。她从一排女生的座位中站起来。我急忙看了看学生名单,应该是男生的名字啊。嗯,怎么是一个女生站起来回答问题呢,我心里在嘀咕。

她留着蓬松的短发,额头上整齐的留海。瓜子脸略施薄粉,樱桃小嘴可能抹了些口红吧。淡粉色的T恤上绣着些小花。她声音有点嘶哑,轻轻松松地回答了我提出的问题。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我心里在想:“她该不会是男生吧,声音感觉像个男生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一直有点小纠结,她到底是男生女生啊?打开网上教务处学生名单,发现这个学生名字后面赫然写着性别“男”。

后面几次去上课的时候,总是发现她穿着女孩子的服装,和一群女生坐在一起。由于感觉有点奇怪,总是自觉不自觉多看了她几眼。

有一次课间休息,她突然叫住我,问了一些法理学教材上的问题。近距离地与她在一起,我能明显感觉她的肩膀较宽,手臂毛孔较大,喉结比较明显,嗓音低沉。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她本来是一个男生,却要打扮得花枝招展,涂脂抹粉,心本能地一紧,感觉身上有点鸡皮疙瘩。

由于对她有些偏见,我回答她的问题也有点敷衍了事。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和心灵明显与她拉开了距离。

记得一次在校园散步,我看到她与一个男生,亲密地手拉着手走在一起。我当时心里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急急忙忙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那个学期的期末,我在法学院办公室和当时的党委书记聊天。书记是一个老太婆。我笑着问书记,“我们学院那个变态,你认识吧?”当时书记很生气,严厉地说道,“伍老师,你在说哪个变态?”

当书记质问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说出“变态”两个字的时候,我心里是多么黑暗。书记告诉我,这个孩子很不容易。她男儿身,女儿心,饱受心灵煎熬。由于心理抑郁,据说她还休学一年。不过这个孩子化妆化的特别好,学院搞活动的时候,常常是由她来化妆。

书记语重心长地说:“伍老师,你都是学习法律专业的高级知识分子,你怎么都不能平等地对待这样的孩子呢?她也是一个人,享有生之为人的权利啊。”书记告诉我,她们女老师就很尊重她。有一次学院女老师们参加学校集体合唱活动,女老师们在一个办公室换衣服。当时书记说,“你们男生都出去,我们女老师要换衣服。”当时书记就特别对她说,“你不用出去。”书记的这句话,让她特别感动。

书记一袭话,说得我脸红了。

可惜我后来没有怎么遇到她,一直没有用言语或行动对她表示歉意。

几十年过去了,这个没有表达出的歉意,这一句“对不起”,一直压在我心里,成为我的心病。

在这个大四学生与母校告别的季节,我很想对已经毕业多年的她说一声:“对不起!”希望她身边的人,都能平等地对待她,让她工作生活的压力小一点。愿上帝赐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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