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李雪学友

我的室友李雪学友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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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奇怪的是,每天晚上我一躺下,文字就开始从我的脑海里一串一串浮现出来,我非常想爬下床去打开电脑当个打字员,把脑海里的字录入电脑,但是我又不想晚睡,不想中断我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养生生活。

昨天晚上我一躺下,我就想起李雪学友,可能是因为她回家去了,不在寝室,我于是想起了她。赵毅衡老师说,符号在场时,意义一定不在场,符号与意义是不会同时存在的。(就好比说,为什么现在有这么多的广告?——因为消费欲望的缺乏,广告是对欲望的欲望。因为缺乏,所以声势虚张。)根据这个道理,李雪学友不在场时,她的意义便显现出来了。

为什么想写她呢?在我看来,李雪学友是一个非常可爱的人,我由衷地喜欢她。

我这样说可能不太好,总是喜怒哀乐溢于言表,好像太肤浅了。若我不说,而读者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那种体验是最高级的。但是没办法,好歹直抒胸臆也是一种文学技巧。

为什么称她为李雪学友呢?这个称呼是从赵毅衡老师来的。李雪学友是赵老师的学生,我非常羡慕她。不是因为赵老师是一个多么厉害的人(在中科院师从卞之琳,后又求学于伯克利加州大学,毕业后在伦敦大学任教……),而是因为师生之间的关系。他们常常有邮件来往,交流读书心得,赵老师每次回邮件开头便是“李雪学友:……”。以赵老师的成就,却称呼学生为学友,其谦虚之心令人敬佩。而我纯粹出于好玩,听得这些事又觉如获至宝,便这样戏称她了。

赵老师还有他的可爱之处。为了督促学生的论文进度,他会诓骗学生们说“已经有两个同学提交了论文提纲了”,但几个学生私下一交流才发现,实际上大家都还没交。我去上赵老师的课,常常都是座无虚席,有同学来得晚了,赵老师正在上课,他会中断正在讲的内容招呼说“哎呀同学同学,这里这里”,然后给同学指个空位。因为人多教室大,赵老师要用话筒,进来的同学突然被播报,好像很窘迫,赵老师就说,“不要害羞嘛”。还有一次,阿汪给我买了蛋糕,我觉得十分好吃,下课便拿去请赵老师吃,赵老师一点也不客气,一口就吃掉了。古人有“博而约”的说法,赵老师便是如此,学问越是渊博精深却越是平易近人。


那么说回李雪学友。

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印象很一般。她穿着一条碎花的雪纺裙子,感觉村村的,站在一边也不是非常健谈,很容易让人忽视掉她的存在。后来我发现她有好几条这样的裙子,我嘴上说着,真好看!但心里其实觉得那几条都没什么区别。哈哈。

有一次李雪学友在寝室里打了一个喷嚏,让我笑了好久。为什么呢?一般我们都是猝不及防,轰轰烈烈打出一个喷嚏,有时还看到有人伴随一些大幅度的头部动作甚至身体动作,肺活量好一点的也许惊天动地。但李雪学友那天的喷嚏只是轻轻的,小小的“啊秋”了一声。像我这样糙的人,对此感到十分不解,于是问她,为什么你打个喷嚏都这么温柔啊?她就说,每次打喷嚏的时候提前就会知道啊,然后就做好准备。哈哈哈,我又忍不住笑了,想象着她在那里默默地、不为人知地为一个喷嚏的到来全身心地准备的样子。

后来呢,我却是真心开始觉得李雪学友的碎花裙子好看起来。李雪学友的五官不是特别精致好看的样子,但我一想起她,就觉得有一种古希腊人的美感。虽然这样说可能有点儿抬举她。为什么是古希腊人?现代作家们(其实不光是现代,也包括古希腊人以后的古代人)常常带着一种羡慕不已的心情缅怀古希腊文学,伍尔夫在《普通读者》里写道:

很自然,对于生活在露天的人们来说,印象最深的不是嘴唇或眼睛,而是身体的姿态和各部分的比例。因此,引用和摘录对希腊作品的损害比对英国作品要大。

是不是整个希腊文化都堆积在它每一行文字之后?让我们看到未受破坏的土地,未受污染的海洋,经过考验但没有颓废的成熟的人类。每个词都带着橄榄树、神庙和年轻的躯体中奔涌的活力。夜莺只需要被索福克勒斯命名,立即放声歌唱;果树林只需要被称为“无人走过的”,立即让我们想到缠绕的枝条和娇艳的紫罗兰。


我们看从前的文学,总有前因后果,流派和思潮的演变,拥有各自的关系氛围。但古希腊文学不一样,前既无先驱者,后也无继承者。希腊人留在他们自己的堡垒里,命运女神也使他们不至于落入凡俗。李雪学友给我的便是这样一种整体而独立的美感。我想起她,不是她的眉毛,她的眉毛自然而粗糙,不修边幅地放任自流着;也不是她的眼睛,她单眼皮还有点水肿,以致于她的眼睛显得不大;也不是她的鼻子、嘴唇和脸部线条,总之不是五官的任何一处。我想起她,脑海里浮现的是她的姿态,她的动作,她笑的时候肩膀轻轻缩起来的样子,纤细的手臂微微交叉,她细软而略带自然卷的长发,有风的时候很容易吹拂起来,像树木茂盛的山林间小而薄的瀑布那样无声地流动着,轻盈的雪纺裙子包裹着她清瘦的身体,素雅的碎花印在淡黄色的裙摆,浮动伴随着偶尔雀跃的步伐,总之,是这样的一切。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温柔的人。从前我以为我会讨厌这样的女生,因为我内心比较爷们儿(这样说自己真的好么),喜欢利索的,大大方方的,不喜欢娇气的,扭扭捏捏的。但是李雪学友让我觉得一点也不做作,有一次我们几个在食堂吃饭,她吃得比较慢,我们吃完了都等她。最后她吃完了我们站起来准备走了,她轻轻地说:谢谢你们等我~我当时真是觉得很好笑,这有什么好谢的?多大点儿事啊。但就是一点很小的事情,李雪学友都会放在心上,细细地琢磨着,她常常在各处游走,拍一些小破花,说“恰巧,途经了你的绽放”。像从前的人,点点滴滴,在清晨,在黎明,在黄昏。

就是这样的一个柔弱的人,却写下“我的信仰是质疑信仰”这样铿锵有力的句子。在纤细的身体里竟然有这样勇敢的灵魂。李雪学友最让我佩服的还有一点,就是她看了许多书,米兰昆德拉,博尔赫斯,帕维奇诺,孟德斯鸠……文学的,非文学的,著名的,非著名的,每次谈到什么,她都看过,这让中文系的我非常惭愧。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没有学这个专业会怎么样,我身边好些理科专业的朋友都有很独特的文学感受力,他们“时而抓住一首诗,时而捡一块旧材料”(伍尔夫)——反而是那些未受文学理论污染的普通读者,出于兴趣和本能阅读,从书中得到一些零碎的片段,为自己创造出某种潦草的结构和模糊的整体,能够为自己所用,从中获得暂时的满足,足以容许欢笑、热爱和争论。

总之,李雪学友是这样一个单一而丰富的人,温柔而坚强,可爱而真诚,瘦弱却充满力量(对了说到力量,我们寝室有什么拧衣服啊给饮水机换水的体力活都是她出马,可以说是很大力士了)。因为这个符号即将回来了,所以我得赶紧结束,因为符号在场,意义就要被迫撤退了。


(完)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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