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梦境

她点起一根烟，神态安详地吞吐着香烟散发出的有毒气体。过了不知多久，她的表情慢慢的转为得意，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坐在她旁边的我听着歌，眼神游走。暖气开着，在这满是烟味的办公室，一切祥和。忽然，她冷笑了一下，对我说。“诶，我和你说件事。”她的声音带有质感，沙哑，这一切都似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别人一种别味的沧桑。我承认，是她的声音，把我带入了她的故事。“昨天，宋天来找我了。打电话到半夜。”她缓缓的和我说，“可是我还是不能原谅他。你说，为什么你们男人都那么贱呢？”“宋天？他是谁？”我迟疑了一下。“前男友啊。和他在一起了八十天，后来背叛了我。”“那是你没有看紧啊。”“唉，异地恋啊。”旋即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烟。一股白色的浓浓烟雾从她嘴巴里缓缓地飘出，她，满是沉醉。后来，她慢慢的告诉了我她的故事。一场平凡的异地恋。他在她回家的假期里遇见了他并拼命的想要撩她。终于他的浪漫无法让她拒绝，于是终于答应。后来，随着寒假的结束，他送她去机场。他们吻别，再见。从此他们便相隔了湖南与贵州，两人淡淡的生活。或许是爱情的力量。他的浪漫让她每一秒不觉得生命是轻快的。哪怕在她泡吧的时候。相隔千里，她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爱。她说，就算是和她的炮友一起上床的时候，她也会幻想着身体上的男人，会是他。可是，有一天，他突然打电话说：“我有了其他的姑娘，我不爱你了。”…故事讲到了这里，她沉默了。她告诉我她已经放下来：“我秦湘听到这句话之后就已经决定不再理他了！”那一秒，我在她的眼里看出了坚定。突然上课铃响了，我和秦湘只好去上课。走出办公室的那一秒，她和我说，下课后，别走，陪我说说话，好吗？我点头。其实，有的时候听了太多故事的人再听故事会听出一种令人绝望的重复，我会感觉似乎人间的爱如果失败都是因为不珍惜，或者说，是因为自信。有多少曾信誓旦旦的发誓，我会和我心爱的那个人走完这段路。可细想想，走完这段路，怎么走完？哪里是个头啊。看着秦湘曾经经历的心酸，我居然觉得麻木了。甚至，在那个下午，我已经为他们的爱情编好了无数的版本。果然，下课之后的我和秦湘回到了办公室后，她又继续了她那我觉得很平凡的故事。不过是一个男生苦苦的挽留，哀求而已。她的嘴里的男生，是那么的爱她。就像一个咬了主人的泰迪，苦苦的寻找着每一个契机能够接近她。天色已晚，人心倦怠。我看她，脸上有着氤氲了一天的惆怅。我问她：“怎么了？”“累的。”她对我笑了笑。“好啦，不早了，回去吧。”记得那天晚上有一点小雨，细小的雨点撒在人身上，有点冷却十分的舒适。秦湘没有带伞，我提议送她到家，她拒绝了。因为我和她的家相隔很远，她似乎不是很想麻烦我的样子。于是我先坐上了公交车。坐在车最后的一个位置上。末班车上乘客很少，伴随着车外的夜色，我不免出神了。我和她一样，都是身处异乡。我一直认为异乡人都是敏感的，被生活抛弃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流浪。正是因为这种无依无靠的感觉，所以我们更需要一种爱能够被包容，被温暖。车上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她告诉我她到家了。我没有回复，只是看着窗外的熙来人往出神。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大约是被窗外的世界淋湿了，于是寒冷，需要被拥抱的感觉十分强烈。突然，手机响了，是秦湘。“你怎么不理我？”她突然问我。“我没看手机，对不起。”“哦，我到家了。”“嗯，早点休息把。”“我想去酒吧，喝点酒。”听到这句话的我心里十分落寞，和孩子上课了一天。嘴巴早已不想再说任何一个字。“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吧。”我淡淡的回她。“好。”她的回复似乎有些落寞。在这座城市里，我总觉得我是那么一个没有价值的存在。没有好朋友，不想说话，整日只会和孩子和自己在一起，却寂寞。就好像是一个知道自己生病却也知道如何抑制自己的病人，却不想快点让自己好起来。总觉得自己有一个梦，没有完成，所以不想就这么草草的让自己健康。到家了，看到了和自己拼房住的室友张青。百无聊赖的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回来了。”“今天没带伞，没事吧。”室友抬了抬头，问道。“没事，洗把澡就好了。”说罢，我便走向了浴室。“唉，跟你说一件事。”在洗澡的时候，室友走到了浴室房门口，对我说，“我领导的孩子要进幼儿园，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想去实验幼儿园吗？”“那当然啊！这可是走关系最好的机会呢！你可别见死不救啊！”过了很久，耳边响起的都是洗澡时发出的稀稀拉拉的声音。突然张青拉大了喉咙，大声说了一句：“唉！在不在听！”“可我有什么办法。”刚下了班，自己心里本来就一肚子火，不想说话。突然我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逼了一下，心里很不是滋味。耳边传来了脚步声，张青走了。洗完了澡，我径直回到了我的宿舍。突然感觉到一种窒息的感觉。躺在了床上，点上了一根烟。“啪”一声，看着白色的烟雾换换从顶部飘了出来，脑海里突然忘掉了许多烦恼。突然，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敲门声，是张青分贝更大的抱怨声：“唉唉唉，刘克。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房子，吸烟呛到人！真没素质。”我当然不会听他的话。天外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躺在屋里抽烟的我感到了一种无法被剥夺的安全感。这或许就是平凡的一天吧。夜里两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的我突然被手机吵醒，头脑一阵剧痛。勉强睁开了眼睛，看到秦湘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手机的屏幕上。点击了接听按钮，耳边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哭声。这一下子让我眼睛一亮，睡意全无。“对不起，我错了。”电话的那头，秦湘一边哭着，一边说着话，“其实，不是他找我，而是我找他了。”伴随着凄厉的哭声，秦湘一点一点的告诉了我她和他的故事。原来在分手后的一切，都是秦湘骗我的。一直哭的是她，一直打电话的是她，被骂地很贱的是她，她甚至订好了车票，想要明天回贵州。我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别走。”心里想着如果她走了就真的是贱了。可这句话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你想挽留我吗？”“不是，别轻贱了自己。”“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电话那头哭声变小了，小到变成了啜泣。加上她对我说的话，这一切，似乎是一个丢了零花钱的小女孩回家想向爸爸妈妈重新要一点零花钱。“怎么了，要我做什么？”“帮我给她发一条信息，好吗？谢谢你，请一定要帮我。等一下我会把他的电话和需要发的信息发到你手机上，麻烦你一定要帮我发，好吗！谢谢了！“秦湘突然哭的更强烈了，不知怎么了，突然挂了电话。丢下我，淹没在这沉寂的夜里。黑暗里，秦湘中午的表情印刻在我的脸上，我的心里不禁发毛。那不是我认识的现在的秦湘，那个她冷眼，傲娇。嘴巴里说出的故事似乎就是对男人的讽刺。当她说这一切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可以感受到一个人在经历了很多男人之后对爱情的看淡和不经意，这一切，我觉得都是无法装出来的。可是，现在的她是那么的卑微，祈求着自己男人的爱情，希望被倾听被关心。这样的女人会让人想到夜晚大海上瓢泼的孤舟，形单影只的搏击着风浪，却又似乎每一秒都会沉默。可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雪泥鸿爪，雁过留声。我不想也不能去给她所需要的爱，这一点就注定了我什么也帮不了。寂寞的夜，冷的发慌。窗外雨停了，已经三点了。偶尔的会听到车子从马路上走过的声音。这似乎也成了唯一一个能让我确定我不是在做梦的依据了。三点半，我终于受到了她的信息。那是一段长长的短信，或许也是我这辈子所发的最悲伤的短信了。我感受了一个女人的如泣如诉，悲伤和绝望。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急忙洗漱冲出公寓，在公交上，我打开了手机，一条未读短信。“我不会走了，因为有你。”我们都经历过悲伤。那或许是在一个寒冷的雨夜，一个人在公园的座椅上苦等一个他的时候抑或许是在一个悲伤的冬天里一个人面对湖面抽烟的时候，我们会感受到一种让人感到确确实实心脏疼痛的感觉。此刻的我，在一个湖南难得放晴的上午，感到了一个女人昨夜的痛哭。其实想想，我并不知道她和他的故事的全貌，更无法知道他的什么令他流连，可是我却能感受到她的不舍。突然一种无力感在我的面前爆炸。那种感觉告诉我：嘿，小子你不知道也不会知道如何去让她走出来，你只能看着她悲伤，看着她，让你心疼的自我忧郁。我记得那一天我盯着我的手机上的那则短信看了好久，竟无法打出一个字。于是，我只能选择沉默。又是一个周末。遇见了她，发现了她的一脸不屑。“嗨！”我微笑着，面向她，打了一声招呼。没有回复。我突然觉得一丝的恐惧。我明白或许是因为我的懦弱没有在之后的时间里回复她任何的信息，于是她不开心了。可是，她的沉默却一如一把匕首刺在了我的心里。心里闷的说不出话来。我，喜欢上她了？那天我始终没办法在上课的时候让我课堂上的孩子活泼起来，从孩子们的脸上我看到了沉郁和失望。这时我才深深的意识到，原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竟如此强烈，以至于她竟影响着我无法再在他的面前表现出快乐。班上的一个孩子，似乎发现了我的心思。在一个下课，我在办公室里背着窗户抽烟的时候，他偷偷地跑到了秦湘的班上。突然我感觉到一阵脚步声向我走来，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两个人的。听声音我知道身后的两个人是秦湘和段誉。段誉是另一个班上的老师，平时会主动的给秦湘带早餐。闲余的时候秦湘和我说过，段誉有向她暗示过对她的喜欢，可是被她拒绝了。后来每次秦湘总会可以避开段誉，她和我说段誉如果和她在一起，会被她伤害的。我没有回头，只是听着她和段誉的聊天。突然心里觉得很好玩，段誉真的是一个很单纯的孩子，每次和秦湘聊天的时候，说话的方式总是单纯而清澈的。可秦湘总会用一种对于女生嗓音非常低沉的声音和他对话。感觉更像是两个人角色更像是反串。于是，上课铃响了。身后我听到了一阵叹息，然后我和他们各自去了教室。就这样过了一个周末。有一天约莫晚上十点，她突然发给我一则短信，就三个字：“没意思。”我心里一紧，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恐慌。匆忙打了通电话给她。“你在哪？”“关你什么事？”“我现在很担心你啊！”“在江边。”“你要干嘛？”听到了她说的那三个字我似乎印证了我所想的事。但我不愿相信那会是真的。就在那一刻，我才发现我耳边不仅有她的声音，还有我心脏发出的“嘣嘣嘣”的声音。“你，还有十分钟能陪我了。”说罢，“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听着手机传来的“嘀嘀嘀”的声音，我愣了很久。当我终于反映过来事情的严重性之后，我放下了电话，疯了似得往外跑。现在的我，早已经忘记了那天在的士上我的心里想的是什么。细细回忆，只感到一种空白的懵。身体不停地颤抖，两眼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窗外。终于到了江边，可是，长长的湘江啊，哪里才能找到秦湘的影子呢？我就那么不知道疲惫的跑着，感觉眼前就是无边的黑暗，车声，谈天声都无法覆盖湘江淙淙的流水声。突然，眼前似乎有一个亮点。细一看居然是一个熟悉的人影。我像是一个发现了光亮的飞蛾，用尽了我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奔跑到那一刻我心系的终点。那是秦湘。当我终于看清是她的时候，我离她大约五米。可那时的我已经在江边了，而她的身体，已经有将近一般浸泡在了湖里。“喂！别做傻事！“她看着我，凄然一笑，说道：“你终于来了，我就是想见你最后一面。”她刚一说完，我早已跑到了她的身边，一把将她抱住。那一天，我记得在我怀里的她真的很虚弱。不知道多久，她终于醒了。她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江里的水真的很冷。”“我知道。”看着她，我觉得那个在她嘴里久经沧桑的她此刻那么像一个小孩子。慢慢的，她抬起了她的头。她的唇离我那么近。可我，似乎是下意识的别开了头。“对不起，我不能爱你。”说完了这句话，我真的无法再直视她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在她脸边的我的手一阵温热的湿润。是她的眼泪。那一晚的沉默，很久。久到可以让你个人从一个维度走到另一个维度。最后她问我：“为什么不能爱我？”“我爱不起了啊！”说罢，我痛哭不已。那个时候的我，早已经不能感受到身边的任何一个东西。甚至，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了我。再后来，她辞职，离开了这座城市。不知多久，我遇见了我现在的她。也把这段故事告诉了她。“所以，你当时为什么不答应她呢？”现在我身边的女友王琳听到这里之后，不禁问我。“因为她不是我的女人，也注定不会是。”每次回忆到这里，我都会忍不住点上一根烟。因为我知道，我曾是当时的秦湘。我告诉王琳：“我也失恋过。她伤透了我的心。和她分手之后的我也和秦湘一样四处和别人倾诉着我的悲伤。倾诉到最后的时候，我身边的所有人都不想再听我的故事了。说到最后我也觉得我只是在找一个人单独的重复。可是，我需要一个支点，一个给我力量的人去面对我的悲伤。”我打开了打火机，把抓住了王琳的手，放在了打火机冒出的火苗上方。我看着现在我爱的女人眼睛微眯，语气很舒服的说：“好温暖啊！”就在那一刻，我关上了打火机。一月份江南冬日的寒风呼啸着吹过王琳的手，我能感受在我怀里的她打着冷战。“你看啊，所有的分手的人都像这样，其实他们需要的不过是那么微小的火苗，哪怕只是享受片刻的温暖。“可是，谁都知道，越靠近这个火苗的心，越可能变成越会变成别人的食物。而离开了火苗我们越找这个火苗，心越冷。”“可你别离开我，好吗？”我低下了头，看到了王琳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