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与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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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与桂花照面，是在大约十岁的时候，因着巧合，爷爷的老友送了我们几棵桂花树苗。

桂花这个俗气的名字还被我嫌弃了一翻，爷爷有些好笑的说，你可别急着嫌弃它，等着吧！等它长大些了，开了花，你指不定有多喜欢呢，我不认可的嘟囔起来……

再后来，桂花树长大了不小，我一边吐槽着又偷偷在爷爷不在家的时候去院子里望望，奶奶经常笑话我活像个往人家院子里偷看漂亮小姑娘的小流氓，我还是为它乐此不疲。

后来我上了初中，高中，桂花树也渐渐脱了稚气，长成了一群半成熟的小伙子，已然开花了，院子里散着他们的体香，起初觉得有点浓，后来又觉得刚刚好，总是会趁着周末回来偷偷摘一些夹在书本里，每每打开书本，香味扑鼻而来，因此让同学们羡煞不已。其实七八朵桂花夹在书中，香味能维持几个月，但我为了显摆，没过一星期最多半个月就要换一批新鲜的。

我和桂花树都渐渐长大了，爷爷也渐渐老了。他经常在树下的竹椅上躺着，呆呆的望着他一手栽培的比他还有高大几倍的树。眼神有些痴呆，嘴里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有时我喊他几声都没有反应。

他在想什么呢？也许是想着曾在院子里一起喝过酒的友人，也许是在担心着他的孩子们会不会枯老得开不出花朵，就如同他此时再也粮不动酒了。

爷爷跟我说：“我有点害怕越来越老了，更怕哪天就走了，以后她怕黑了怎么办，她总是傻乎乎的，以后我不在了你们肯定照顾不好他。酒喝完了没人酿给她喝怎么办。我舍不得她啊，要是可以，真希望时间停在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她肯定忘记了，我跟她相遇是在村口西侧那棵桂花树下，她可傻了，却也像个孩子一样可爱，我不知道还能照顾她多久啊。”

爷爷粮过很多的桂花酒，都是自己喝或是送给亲戚友人，或者是同道之人。爷爷的酒，香味能飘至几里外久久不消散，同村人的人很多来买酒的，也有少数慕名而来，即使价钱太高，爷爷也是不卖的，只送给喜爱的桂花的人，

爷爷酿酒是因为奶奶钟爱酒，以前她最爱烧酒，她说那酒劲大，喝了就可以把那些烦恼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便再无愁，她说烈酒才配得上她年轻时的一身孤傲和洒脱。她说就是刚入喉时的火辣让她清醒。

爷爷说，桂花酒才是最好喝的，因为甘甜，因为清香，因为细腻，才适合奶奶这种小姑娘。奶奶是认死理且固执的人，即便心里真那么想了，后来每每喝着这桂花酒，嘴头上也是极不肯承认的。从种下树之后，爷爷就一直盼望着他们长大、开花、酿酒，证明自己……桂花终是没让他失望

如今爷爷老了，甚至记不清人了，他有时候看到我，总要想一想，才能叫出我的乳名。他甚至会偶尔忘记奶奶，只说她是村头苏家里头那个爱喝烧酒的小姑娘。

奶奶告诉我，其实她最爱的是桂花酒。

她说她爱当年那个桂花树下为他引走蜜蜂的小伙子，更爱这个在自家院子树下痴呆的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