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汤蹈火》：这部温吞的警匪片凭什么倍受青睐

今年冬天，一部名为《赴汤蹈火》的警匪片受到强烈关注，不但国外的IMDB和国内的豆瓣都给出了较高的评分，甚至连口味独特的“烂番茄”也对这部电影赞赏有加，除此之外，一系列电影界的大奖也纷纷向其伸出了橄榄枝，是这部影片成为了奥斯卡热门电影。虽然这部电影的名字叫《赴汤蹈火》，而且主题又是以抢银行为主的警匪片，但它的节奏实在太慢，而且也没什么激烈的场面，那么，这部电影凭什么备受青睐呢？

穷困的中年汉子托比正面临着一个大麻烦：虽然母亲的遗嘱将农场留给了自己，而且农场地下又发现了石油，但家里累累的债务让农场面临着被银行收走的风险，除此之外他还欠着前妻一大笔抚养费。走投无路的托比只好铤而走险，和自己刚出狱的哥哥特纳一起开始抢银行，而他们也很聪明，只抢小额钞票，使得警方无法追查他们。

另一边，老警察马库斯也面临着一个大麻烦，那就是自己在马上要退休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专抢银行小额钞票的棘手案子，于是他带着英雄迟暮的最后雄心和搭档一起开始了追捕。在最后一次抢劫中，两路人马终于相遇了，特纳枪杀了马库斯的搭档，而马库斯又击毙了特纳。光荣退休后的马库斯仍没有放弃为搭档报仇，他找到了已经逃遁的托比，在两个男人意味深长的谈话后，影片到此结束。

在看惯了好莱坞商业大片和香港警匪电影后，一提到银行劫案，我们脑海里往往会浮现出各种子弹横飞、火光四溅的场面，但这部电影中却几乎没有任何激烈的场面，甚至连角色的符号意义也是模糊的。托比和特纳这对兄弟并没有那么穷凶极恶，抢银行的时候战战兢兢，遇上有持枪证的热血市民反抗就怂，灰头土脸的逃跑；而马库斯和他的搭档也不想其他电影里的警察那么神勇，而是两个年龄偏高，跑起来气都喘不匀的警察。那么，这部电影究竟为何吸引人呢？原因就在于“内容大于形式”

抛开了商业大片的场面，《赴汤蹈火》让人感觉更加真实，更加像是我们身边普通人的故事，在故事的慢节奏展开中，观众也被不自觉的带入了进去。故事的主角是托比，这个可怜的中年男人让观众在观看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心生怜悯，虽然他和哥哥特纳都是抢劫犯，但他们并不是坏人，也从来没有想过去可以伤害别人，因此观众非常不想让他出事。

而老警察马库斯，虽然他是一个即将退休、不会好好说话的怪老头，但他的勇敢、执着以及嬉笑怒骂后的责任感也让人对他敬佩有加。因此，结尾时的那场对谈才让观众特别提心吊胆，托比拿着上了趟的猎枪，马库斯腰里别着手枪，观众们时刻都在担心，这两个让人喜爱的角色是否会突然拔枪相向。但托比前妻和两个儿子的出现让紧张的气氛得到了消解，两个爽朗的德州汉子挥手告别，既然一切都是为了家人，那么这场生死之局，我们改日再约。

这部电影里最让我喜欢的并不是男主角托比，而是由杰夫布里吉斯饰演的老警察马库斯。这个角色像极了杰夫本人在《大地惊雷》中饰演的颓废老硬汉罗斯特，也与《老无所依》中汤米李琼斯扮演的老警长贝尔有些重合，但在这部电影中，马库斯的形象比前面提到的两个角色还要颓废和衰老，同时也更出彩。肥胖而且衰老的马库斯孤家寡人一个，嘴还特别碎，就连熟知他的搭档有时候都受不了他，对他来说，退休和进坟墓几乎没什么区别。托比兄弟的银行劫案对于马库斯来说，无异于是让一条老猎犬再次冲进猎场，对于他来说，自己最好的结局就是抓到罪犯，然后自己牺牲在自己警察生涯最后的案子中。

这个角色最精彩的一段表演就在他击毙特纳的时候：在山顶上，热心群众对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马库斯说，您气都喘不匀还是让我开枪吧，更何况这还是我的狙击枪（潜台词是：就您老喘成这样，别匪徒没打着，自己再让人家给反杀了），但失去搭档的他却坚定的说“he is mine”，衰老的手握着枪已经略微有些颤抖，他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枪响了，子弹正中特纳的头部，连自己都没想到这么顺利的马库斯在瞭望了一下后赶紧有举枪瞄准，在确认对方死亡后，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大口喘着气的他撅起嘴用手拍了拍旁边小哥的脸，意思是老子宝刀不老，大笑了两声，然后变成了悲伤的呜咽，四秒钟后，他戴上了帽子平复好心情，撑起肥胖的身子爬下了山顶。这前后短短三分钟的戏让我看了一遍又一遍，杰夫老爷子这一系列表情上的微小变化，把一个老警察的力不从心和坚定意志演绎到了极致。

这部电影的名字是《Hell or High Water》，中文翻译成《赴汤蹈火》简直不能再贴切。托尼赴汤蹈火，只为给儿子挣得一个美好的明天，马库斯赴汤蹈火，只为坚守正义和为搭档报仇。这部电影中没有坏人，大家都是被生活逼到墙角的人，没有谁是为了自己，所有的牺牲与艰难，其实都是为了他人。

托比在最后的对谈中这样说道：“我穷了一辈子，我父母穷，我的祖父母也穷，贫穷就像疾病，一代又一代的传下去，变成了传染病，甚至传染给每一个你认识的人，但我的儿子们不能再穷下去了，再也不能。”说这话的时候，托比的眼睛看着的是荒凉的农场，而放眼整部电影，也无时无刻不在展示着这种贫穷的衰败感。荒凉的农场、荒凉的小镇，到处都是衰败的景象，到处都是黄沙和野草，这部电影其实也寄托着美国人的乡愁，在经济低迷中衰弱荒凉的德州小镇，在穷苦命运中苦苦挣扎的所有人。

讽刺的是，托比兄弟从美德林银行抢走了四万美元，在赎回农场继而开采石油后，托比又在美德林银行开启了信托账户，结果在警察调查的时候，银行比托比的律师还要不配合，资本的冷酷就在于此，他们只看中利益，根本不会去管前因后果，即使知道真相也闭口不言。

但正义不会永远闭嘴，马库斯还是找到了托比，这对托比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虽然两人没有动手，但渴望解脱的托比还是告诉了马库斯自己的另外住址，而马库斯也说，这是你的心病，也是我的心病，我们会给对方安心的。马库斯究竟会不会再次找到托比，两人究竟会不会互相终结，答案也许只有德州的黄沙和野草知道了。

在看这部电影的时候，一开始让人感觉故事推进如此之慢，却在结束时让人又觉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这其实就是为什么这部电影备受青睐的原因，因为它的故事，因为他们的演技，因为这是所有人面对命运的无力和潮起潮落后永远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