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看电视,每每看到两个相爱至深的人分道扬镳乃至老死不相往来总会黯然神伤,如月如与逍遥,也如婉清与段誉,更如芷若与无忌。
随着年岁不断增大,人生起起落落,戏里戏外都看淡了分分合合。然而当那些真正纯粹炙热的爱情的破碎时,还是会和小时候一样,心疼好久好久。
小时和一明分手的消息和当初他两恋爱一样,在我们的朋友圈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当初是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走到了一路,而今却是公认的神仙眷侣分道扬镳。他们之间有着一段值得所有人心疼的爱情故事。
小时是那种能做出满分数学试卷的女生,会写一手好看的正楷,性格温和而开朗,让人如沐春风;一明则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艺术生,多才多艺,文化成绩渣到无解,性格更是嚣张跋扈,典型的不良少年。
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居然在学生时期的黄金时代:高三,一起抓住了早恋的尾巴,随便怎么说都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两人恋爱的原因没人知道,他两也不说。但民间流传着一个比较不靠谱的说法:相亲。据说他两家长是世交,一边是担心自己女儿太老实嫁给人会吃亏,另一边则是担心自己儿子太不着调找不到媳妇,闲聊之际一拍即合,安排孩子见了面,而两人私底下早就看对眼了,这就成了。
不才,这个说法正是我瞎编并散布出去的。
反正不管原因如何,他两确确实实是谈起了恋爱。而且是很特别的一段恋爱,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这恋爱很小时。
高中的小情侣们喜欢昏暗的灯光、喜欢幽长的走廊,在隐蔽的角落里享受地下情的浪漫。
小时和一明不然。相较正常人心仪的恋爱圣地,他们更热衷于明晃晃的教室,一手课本一手试卷,在书山题海的缝隙里眉目传情。两人最大的消遣就是周末上晚自习后沿着校园小路散步;最郑重的约会就是一起在食堂吃晚饭。甚至连牵手都会脸红,这点我绝没说谎。
如此诚挚单纯毫无做作的爱情如何教人不羡慕?
一明和小时谈恋爱后可以说是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再不和狐朋狗友们厮混,也和一切暧昧断绝往来,上课都不再带瞌睡了。浪子回头!不得不让人感叹爱情力量大之伟岸。
我和小时是挺好的朋友,一海不在的时候,她喜欢和我一起在晚饭后散步谈天。话题永远是一明:今天给一海讲明白了一道压轴题啊;一海给她买了黄瓜味的薯片啊;两人约好周末一起上自习啊……翻来覆去说的都是些屁大点儿的事儿,永远不厌其烦,永远都是眉飞色舞。
遗憾的是,不管一明多发奋图强,小时高考时多自暴自弃,两人还是没能考到同一所学校,甚至没能在同一个城市。
我清晰地记得高中最后一个暑假,我和小时一起吃火锅的场景。那是我离家的前一天,离别的情绪在锅里沸腾,隔着厚重的烟雾,
小时问我:“张子铭,你未来打算干嘛?”
“发财啊,你呐?”
“我不敢想。我怕我的未来再没有一明这个人,虽然我那么爱他,他也那么爱我。可是我们还这么小,这么年轻………我真的好爱好爱一海啊。你们都别走,好吗?”说着说着就哭了,流了一脸的眼泪和红油。
大学后,我每天忙于应付杂七杂八的琐事,忙于结交形形色色的新朋友,一度减少了和小时一海的联系。但他二人的消息还是不断地传到我耳边。
其实大学生活让两人的恋情更如鱼得水。
一个准备考研,一个打算出国。平日里两人在寝室视频,也不说话,都埋头学习,偶尔抬头相视一笑,羡煞其他室友;周末轮流到对方的城市,有时游山玩水,有时逛街吃饭,更多的是一起泡图书馆,一泡就是一整天。
一明从不错过每一个节日。
小时二十岁生日那天,一明特地赶到小时的学校,带着一个花园。上千多玫瑰,堵在小时宿舍楼下。小时在室友们的簇拥下踏出门,一明喊:“小时我爱你!”小时也喊:“一明我也爱你!”
一个室友在此起彼伏的哄闹声里问:“一明,你愿意娶你面前这位善良可爱的小姐作为你的妻子吗?”
整个世界忽然就安静了,所有目光都注视着一明。
一明沉默了几秒,“我愿意。”
旁人懂事儿地递上了一个发圈,让一明给小时戴上,小时伸出手,眼泪止不住地流,就靠这一个在无名指上缠了好几圈的发圈,两人在大三这年私定终身。
相见时满心欢喜,离别时也不会有太多愁绪。
神仙眷侣。
大四毕业之际,两人筹备了一次毕业旅行,行程定为高中朋友们的学校。从四月走到七月,环游中国一周,在气候最炎热的时候回了山城,我的大学。来的只有小时一个人。
当时我正手忙脚乱地备战考研,小时突然一个电话:“子铭,快来接我,我在你们学校食堂。”
等我赶到食堂时,小时已经吃上了,红汤小面。小时没了当初的眉飞色舞,尽管努力地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
她说:“我分手了。”
我:“哦,猜出来了。”
她说:“你别问,让我自己说,好吗?”
我回:“好的。”
她又哭了,流了一脸的眼泪和红油。
她说两人的倒数第二站是吉林大学,会完当地的老友就去了长白山。她说长白山好高啊,高得脚下都是云;她又说长白山好冷啊,明明是六月还得穿棉袄;她还说长白山是真恐怖,天池还没见到一明就消失了,手机号都停了。
她一个人去了天池,路上眼泪没停过。一明给她的留言厚厚一大本,让她给扔天池了,不过马上又捞了上来,不能污染天池水。
一明最后一句话是引用的一句诗: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妈的,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他的冷酷让人害怕--“那种过于戏剧化的冲突虽然看上去剑拔弩张,甚至你死我活,但真正残酷的悲剧是完全相反的,它们从不会在情绪的最高点上爆发出来,只会缓缓地销蚀,渐渐地侵吞,以冰冷的的冷静和处心积虑的决绝,以一切成年世界特有的心计,让悲剧发生得无声无息,连受害人本身都懵然不觉。”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残酷到我没有任何理由指责一明,但我同样无法夸耀他,更不可能如他一般。
困扰了我们多年的谜团,他两恋爱的原因,也终究随着两人分手,不得而知。
我又给他两杜撰了一个分手理由,其实也不算杜撰,多年之前小时就已经告诉我了:“可是我们还这么小,这么年轻。”
唉。他们相见时那么欢喜,可离别时连旁人也跟着伤心。
我想起高考前夕,整个学校都沸腾的那一天,
教室顶上的风扇转得飞快,
我们在教室里嬉戏,
小时在给一明讲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