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妇

她是一个典型的传统家庭主妇。

在家的时候素面朝天,扎个马尾,围了滚红色花边的绿格子围裙,拖地板,做饭菜,养花养草,接孩子上下学,为老人熬中药……

日子不咸不淡,不悲不喜,碾着年轮一圈圈过去了。闲下来的时候,随便抓一本花边杂志或者言情小说看,坐在二楼阳台上的棕色藤椅上,旁边的小桌上放上一杯养生茶,慢慢喝,慢慢看,谁也碍不着谁。无聊的时候,实在闲得慌的时候,就给花拔草,上肥,浇水去看个十几趟。

偶尔有朋友聚会或者亲戚应酬,她便早早地选好要穿的衣服鞋子和要搭配的饰物,那些呀都是在镜子前试穿了无数次得来的结果。先在家里敷张面膜,再提前去美发店做了头发,又一道儿做了美甲,然后回到家再敷张面膜,换了衣服,画了精致的妆,定了发型,再在镜子前来回审视几番。在确认无瑕后,她才肯出门坐出租车赴约。

出租车司机骂骂咧咧这恼人的天气,唠叨着一些上班的琐事。她并不想听,也不好意思打断他,便自顾自地玩手机,看八卦新闻,刷QQ朋友圈微博人人等各种,和一些旧时好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看久了屏幕,眼疼。她放下手机,抬头看看车窗外掠过的人群车群建筑群,更觉得晕眩了。收回视线,听着司机骂骂咧咧的大嗓门儿,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机械式重复的生活。

当初,结婚后,她并不着急辞职,仍想大力发展事业。后来,怀了孕,不得不休产假了。那段时间,她丈夫的事业如日中天,发展得特别好,况且他一向认为女性当家庭主妇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于是他提出让她干脆辞职,在家安心养胎。为了孩子,她想,她得付出。于是,她正式提交了辞呈,说得恳切,领导也不好再多加挽留,同事们互相安慰了会儿,便也只好说再见。

泡了福尔马林一样的日子,内里却在一点点变质。

生了孩子后,父母又身体不适,她的心境愈发阴沉了。每日赋闲在家,无非一样的流程,不变的工序。

早上六点起床,把丈夫的西装熨好,衬衫领带都要搭配好,把皮鞋擦得锃亮。六点半,打开浴室里的热水器,为他准备洗澡水。之后去菜市场买菜,因为买菜这事她实在不放心交给保姆,况且这清晨外出的乐趣和市声热闹的气氛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放下的。七点,一家人陆陆续续起床了,刷牙声,洗脸声,找衣服声,混成一片。七点十五,她和保姆为家里人做的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七点半,他去上班了,孩子们也都上学去了,家里的老人出去晨练、找老朋友唠嗑了,保姆也出去忙她的另一个兼职了。

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空荡荡的,孤零零的。

去找朋友聚会吧,她们都在忙自己的工作或者自己的家庭,她不好意思去打扰;自己出去逛街吧,满街都是腻歪的情侣和牵手的夫妻,她看了觉得心惊;上网看剧吧,她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几乎所有的电视剧都是一眼就能猜中结局,海编的情节上天下地,无聊透顶。

中午,只有她和家里的老人在家吃饭。几个人便习惯随便吃些饭,或者索性叫外卖。不过,老人家节省,看见她叫外卖不免心里不快,她便请保姆简单烧几个菜。下午,家中的老人牵了家里的那条大黑狗,出去遛弯儿了。家里没有别的动物了,除了一只白猫,和她。不过她一向不喜欢与猫太亲昵,实在也不愿带了这猫出去遛弯儿。她便进了卧室,瞧瞧那满衣柜的衣服、鞋子,还有各种首饰。她觉得更心慌了。

下午五点多,她照例去学校接了孩子们回来,一路上问问学校里的情况,却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话题了。晚上七点,做好了晚饭,他打电话回来,说要加班,有个大单子要接,不得不去,还要去唱歌,晚上就不回来了,让她不用等了。挂了电话,她没有任何表情,淡淡道:他今晚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了,我们先吃饭吧。洗过澡,懒得梳头发,坐在床上看电子书,看八卦新闻,看朋友们的各种动态。

唉!她叹了长长的气,关掉所有的电子产品,关了笔记本电脑,关了手机,关了灯,独眠。

第二天晚上,他带着酒气回来了。你不是说不会喝酒的吗?她淡淡地问道。哦,男人们的应酬你懂什么?!他满脸的不耐烦,说着便斜倒在床上打起了呼噜。

呵呵。坐在出租车里的她冷笑,笑她自己。

“到了!50块钱!”司机聒着大嗓门儿喊。

哦,她掏出钱包,递过去一张一百的,说:“不用找了!您的话可不少呢!”

司机把钱塞到黑革钱包里,豪爽地干笑,一溜烟儿开车走了。

她抖抖裹在身上的大衣,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微笑起来,大阔步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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