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只有春知处（10）

得知林艾情况后不久，陈冰在医院里见到了她本人。

林艾的脸色很不好，为了看病吃了不少苦，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骨髓移植，她自己已有种清晰的无望之感，回国其实只是希望在最后的时候能有家人陪伴。

林艾是特地来看陈冰的。她的状态让陈冰心里很难过，虽然分开这么多年，可毕竟是相爱过的人。

两人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林艾突然笑了，“最怕生病的人，就是医生，因为太清楚自己的状态，想骗骗，都做不到。”

陈冰握了下她瘦削的肩，“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林艾看着这个分开多年，更加耀眼的男人，“过去觉得自尊无比重要，在你面前我总是不自信，出去那会儿虽没想过不回来，可也是因为认定了，早晚会失去你。”林艾突然灿然一笑，“没想到，跨了大半个地球，你还是最优秀的！搞得我放弃了你，也接受不了别人。”

陈冰低头一笑，没有接话。

林艾的眼睛闪了闪，里面的光亮了亮，又变得晦暗。“听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我能见见么？”

陈冰扭头看着她，“好啊，你会喜欢她的。”

与林艾见面前，翔子在服装上纠结了好一阵，轻重繁简琢磨了一圈，最后选了条白色的连衣裙，搭天蓝色外套。

陈冰看见他这身装扮的时候，了然一笑后又叹了口气，“谢谢你理解，她的状态很不好，我问了她的主治医生，以她的状况，估计等不到配型了！”

翔子走到陈冰身边，将手抚上他的肩头，没多说什么！

陈冰开车带翔子来到一家烤肉店，老板是朝鲜族，做的一手正宗的韩式烤肉，是学生时代他们改善生活的好去处。

陈冰带着翔子进了门，林艾远远看见，朝他们招招手。陈冰给双方引见，简单寒暄后就落了座。

一旁的服务员开始向烤盘里摆肉片，林艾自然的接过工具，对服务员说，“谢谢了，我们可以自己来！”

服务员走后，林艾开始认真的为大家烤肉，一个劲儿的招呼翔子多吃，眼神含笑的在陈冰和翔子间来回的浮动。

翔子没想到，今天的见面是这种场面。可既然人家拖着病体为你操劳，自己自然也不能扭捏，于是就真的大快朵颐起来。

于是陈冰的眼前就出现了这样一副奇怪场面。前女友认真的烤，现女友认真的吃。两人边吃还边聊着各自属于这个城市的各种记忆。

林艾和陈冰都不是本地人，翔子这个地头蛇就边吃边向他们回忆自己记忆中的古城。到最后，上桌的肉，有一大半进了翔子的肚子，林艾只吃了几口。

“你可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儿，如果不是我的身体情况，我们会有机会成为好朋友的！”林艾在酒足饭饱后，终于说了句还算迎合今日主题的话。

“呵，你和我想象的也不太一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博士呢！这要多亏，托了陈冰的福。”

陈冰笑了笑，正打算说些什么，没想到这俩人接下来的话，就变了味道。

林艾惨然笑道，“在情敌面前还能如此大方敞亮，真让我羡慕。说实话，如果我今天是健康的回来，你会像这样和我一桌吃饭么？”

“那得看你回来后打算做什么了？”翔子利落的接口，扭转头看了陈冰一眼。

“我只是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珍惜，如果可以重来，我绝不会离开！”林艾直视着陈冰，希冀着在他的眼中找到些什么，可除了“释然”再没有别的。

翔子注意到了两人眼神的交流，她知道林艾是心有不甘的，这种不甘，又因为人之将死，越发的清晰，她在桌下轻轻的握住了陈冰的手，几乎是立刻，陈冰掌心一翻，就反握住了她。

这顿饭吃的差不多了，又说了些闲话，两人将林艾送回了医院。

陈冰牵着翔子的手，就那么闲闲的在街上晃悠着。走了好一会儿，翔子终于憋不住了，“林艾说我直率，其实她自己也是这样，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你的女朋友，这么毫不避讳的袒露，想吃你这颗回头草！”

“她不是直率，她是知道自己的状况，希望在我心里留下点什么？”

“那她留下什么了？”翔子追问。

“怜悯，只有怜悯了。”陈冰重重的呼出口气，“如果她早几年回来，甚至在我遇见你之前回来，她这样的坦率也许会让我动摇，可如今……”

翔子突然收住了脚步，“陈冰，你老实回答我，你过去这几年是不是在等她？”

陈冰苦笑一下，抬手摸了摸翔子的脸颊，“起初是等过一段儿，我想也许她在外面漂久了，会想回家……”翔子抽出了被她握着的手，陈冰一把又将她拉了回来，“翔子！”

翔子低下头，不看他的眼睛，他眼里的疼惜会让她难过，也会让她多想。爱情是绝对排他的，即便是个将死之人。不对，就因为是个将死之人，才更为可怕，翔子知道，如果陈冰对林艾有一点的留恋，这根刺都会一直戳在两人中间。

陈冰将她拉到面前，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翔子，我知道你害怕什么，我告诉你，今天让她和你见面，就是因为我对咱们两个的感情有信心，你不是谁的替代，我也从没想过将就，如果她这次是好好的回来，我们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翔子抬起头，“可她这样回来了，在生命的有限时光里，惋惜你们的过去，难道你真的无动于衷？”

“我没有无动于衷，我只是告诉自己，我要更加的珍惜你，珍惜我们的感情……”

“你对她……”

“翔子！”陈冰用力的握了下她的肩膀，“你听好了，我和林艾的感情，在她离开我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我等待过，所以我知道，我等的不是她，我等待的，是一个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离开我的人；是一个无论在什么境遇中，我都不会放开的人！”

翔子眨了眨眼，“如果我现在也要离开呢？”

陈冰一把将她搂到怀里，“你在哪，我在哪！”听见翔子噗嗤一笑，陈冰气的敲了下她的头，“你以为，我过去就没有追到国外去的能力么？那是因为我没想！”

是啊，陈冰也是因为这样，才认清了自己对林艾的感情。当有一件事，你可以做，而没有做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件事，或者这个人，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分量了。

那年午后的那一次牵手，林艾终究是表错了情，而自己，终究只是一场迷惑罢了！如果她不离开，也许也走不了很远吧，她当时一直的患得患失，其实何尝不是自己让她没有安全感呢！

后来的这些年，他之所以这样清醒的孤单，也是因为错过一次，伤过一人，宁毋再错罢了。当所有人以为他被抛弃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清楚，林艾，其实是负伤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