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在瞬间

一个月前发生的一件小事，让我至今心怀愧疚。

那天，我在公交车站等车。车终于来了，一开门，从上车门走下来一位老太太。车门踏板离地面足有一尺，她一手扶着车门，一边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大家等着上车，忽然有人喊了一句“哎呀！”原来，老太太脸朝下摔倒在地。

接下来的两分钟，像是一出短小的戏剧:

排在我前面的人，麻利地上车、刷卡，成了旁观者；

我旁边一个姑娘，充满焦急地说“这可怎么办呀？”

我后边的人，默默地站着；

而我，瞬间烧脑，纠结要不要过去扶老人起来——不扶，于心不忍；扶，我没钱。

这时，有个身穿黄色衣服的小伙子走过去，二话不说要把老人搀起来。

旁边有人说“谁给搭把手！”点醒了我，于是赶忙一起扶老人站起来。

这时，我才看清这老妇人至少是75岁开外的年纪。摔得鼻子流血，她一手扶着车门，惊魂未定，嘴里轻轻地念叨着“脚一软，没站住。”

售票员关切地问老人怎么样。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妇女凑到售票员跟前，压低声音说:“你把她搀到一旁，这样咱们好走。”

看到老人被售票员搀扶着坐在公交亭的椅子上，我心里不免担忧起来:她是否能自己走回家？

当时的北京已是寒风凛凛，假如摔伤了骨头，身着厚衣的老人岂不是有危险？

然而，我什么也没做，随着车门关闭，老人的身影消失了。我告诉自己，我赶时间……

我们都是受“一念之间”驱使的人。

事后回想起来，有两个瞬间我本可以做得更好:一是马上扶老人起来；二是帮她联系家人，或至少确保她不是孤苦无依地坐在冷风中。

可是，当瞬间来临时，我却陷入飞速的自我利益考量和自我催眠之中。我没有做正确的事，却用冷峻的外表和无动于衷将自己娴熟地保护起来。

我宁愿相信，在这出剧里的大多数“演员”，或许不是真的内心冷酷或精于算计，也许事后也会反省，但当事情降临时，却成了瞬间之念的奴仆。

或许，我们用意识告诉自己“我是个有勇气的人”，而潜意识却像魔鬼一样在一旁不住地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