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短篇小说训练营

为了回家

该死的天气，到这时候还忽冷忽热的，弄得我重感冒了，不仅浑身酸痛乏力还鼻涕喷嚏不断，过两天我还要去美国出差，眼下待处理的事务一大堆，感觉简直糟透了。

我正牢骚满腹，麦克来电话了

“我回上海了”

“啊？我还想着在美国办完事去你家呢，顺便看望老爷子”

“老爷子和我一起回来了”

“真的？他不是一直行动不方便吗？”

……

“喂喂喂？……”一阵沉默之后麦克挂电话了。

助理已经把会议准备做好了，我匆匆忙忙地走进会议室，手机也没带，也不能带怕影响会议，因为是第二季度各部门的工作计划汇报，我必须在去美国之前让公司的每个部门目标明确行动一致，关于业绩指标的分解要细到每周，所议会议持续了很长时间，等我会议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回到办公室一看，麦克约我二点老地方见。

麦克是我高中同学，是我们班个子最高最阳光帅气的男生，学习一般，喜欢打篮球，我们学校女生都很喜欢他。高二那年，他们全家去了美国。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他爸爸是个很牛的机械工程师，被美国一家工厂高薪聘请过去专功一项技术。

我下车后远远就看到咖啡馆里靠窗的那个位置上的他，双手捧着咖啡杯愁眉苦脸的，想毕等的着急了。我正想用力推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感应式的了，直到我走到他身边坐下来，他居然也没有太多的反应和表情。只说了一句“你来了”，这可不是他的风格，那满脸灿烂的阳光和爽朗的笑声没有了，还有以往见面那热情带劲的拥抱也没有了。也许是时间可以淡漠一切吧，就连最铁的哥们也会慢慢变得陌生。

我只好说：

“不好意思，开会时间长，没带手机，迟到了”

“没关系，你忙嘛”

“我就是个高级打工的，身不由己啊，哪像你在美国当老板做的那么大”

我还半调侃半玩笑，“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婆孩子回来了吗？”

“就我带我爸回来了，昨晚刚到”

“也没听你说起过要回来啊，怎么这么突然”

“……这里还能抽烟吗？”他问。

这里以前是可以抽烟，我们每次来这里都是他一杯摩卡，我一杯卡布奇诺，各自燃着烟，不咸不淡地聊聊各自不同的生活，聊聊他爸对我的惦记，这几年我也经常往来美国，只要有空都会去他家坐坐，老爷子真的老了，行动也不是很利索，精神还是很矍铄的，每次看到我就说想回国想回到老家，可惜家里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好在国内还有我这半个女儿，上次我见面的时候他还拉着我的手说。

我没问服务员，自己去找来烟缸，我们各自点上，在烟丝缭绕中我看到他眼睛模糊了，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他不说我也不好问。从烟雾里我看到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头上添了不少白发，满脸的皱纹和惆怅，以前高大的阳光男孩去哪了？岁月真是把杀猪的刀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啦？”我还是问了，

他大口大口地吸着烟。

“怎么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的，你离婚了？

他哭笑着看着我说：“想什么呢？孩子都初中了”

“那你一个人回来干嘛？”

“我是带我爸回来的”

“那你爸呢？他还好吗？”

“……”

他半天不说话，又抽了一支烟然后问我：

“你知道我爸为什么说你是半个女儿吗？”

“不知道”

“因为我哥以前喜欢你，天天约你哥到我们家来玩，其实是想看到你，在美国的这些年，我爸在国内唯一妹妹走了，你成了我们全家人共同的惦记，我爸和我哥经常聊起你，聊你们家很穷，想帮你们但你爸很倔强不接受，聊你爸每天靠打石头靠苦力供你们家三个孩子上学，聊你是你们家唯一的女儿却吃苦最多，他们后悔那年没有说服你爸把你带到美国，尤其是你第一次到美国来看望老爷子之后，他知道你当年还是因为家里太穷辍学了，他感到很内疚很自责。”

“他老人家都八十岁了，还惦记着我，我很感激和感动，我现在也挺好的，你让他不要再为我操心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在你面前话一直很少，但我每次回来都要见你一面吗？，因为我们家每次聊起你的时候，主角不是我，但他们哪里知道我的感受，真正喜欢你的人是我”

“你倒底怎么啦这是？我们不一直是好哥们好兄弟嘛”

“因为我不想让自己像我爸那样有遗憾”

“你爸怎么了”

“我爸走了”

“啊？我几乎快哭出来，怎么这麽突然啊？”

“我爸是自杀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做了什么？”

“我爸一直想回国你是知道的，但家里没有亲人了，去养老院我们不放心，就一直没同意，我们都各自忙自己的，也没顾及他太多，我们一直以为他就是念叨念叨，哪知道他越老越孤独，越想回老家，我们一直劝他，可他说国内还有你，这半个女儿会照顾好他的。”

麦克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我，我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中反应过来，

“老爷子自杀了？这怎么可能”

“他向来都是很乐观的人，再说他一个老人家怎么会有能力自杀呢？你没有看护他吗？”

“他能拿什么来自杀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从自言自语到向他追问，

“在美国，每个家里都有枪的，法律允许家庭持枪，是用来保护生命的”

“没想到，我爸是用它来结束了他的生命，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回家”。

                       一元短篇小说训练营     山毛-10

                    （第一次作业：手枪 咖啡馆 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