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连载】《塔》第四回

我不自觉的摸着手腕上的那根手编红绳，有些紧张的看着对面坐着的堀川博。面对他我依旧不知所措。用Ian的话讲，我是个怀着对情事一无所知的纯洁少女心的迟钝却最长情的准阿姨。他在说这句充满定语的长句时，我因为只关注了“阿姨”那个词儿，所以一直诅咒他闪舌头。而现在想想，他说的每一个定语都是对的。

“你变更安静了”对面的男人首先打破了僵局。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接些什么。

“一直带着？”

我停住了摸着红绳的手，是的，那根红绳上挂着他给的五円硬币。这么多年，我唯一的饰物。我不知道为什么带着它，也不知道自己固执的等待着什么，在身边的同学、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步入婚姻殿堂的时候，我依旧孑然一身，拒绝着任何一次可能自己结束单身的机会。那段青涩的单相思连同眼前这个人都被我深深埋在心里，描摹了八年。

他叹了口气“真的变古怪了”

“什么？”

扑哧，他笑了“我说你变的更古怪了”

“嗯，是有点吧。”我讪讪道。

“是林春告诉我的，你在这里”

“我知道”

“哦？”他有点惊讶，随即了然“也对，这并不难猜，你也不是个相信偶遇的人。”

“我明天就回去了。”

他顿了顿 “你……你今天晚上第一句完整的话就是告诉我你要回去了？”

“是”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笑得有些僵硬，继而低下头看着桌面，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洒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可不可以陪我呆到天黑。”我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口。这是我对他最后的任性。从他伸手扶我站起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素色的银环优雅的圈着细长的手指，那么好看。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穆北，你该断念了。但却不知为何还要挣扎着不肯放弃最后的独处机会。能在他身边，哪怕就这一会儿，今天过后，我保证……我又能保证什么呢？

我在向一个已婚男人发出邀请，在我传统的意识形态中这是绝对不正确的，是万般不道德中的最下品，我在心底唾弃着自己，却期待着他的回应。

“想去哪里？”他的语气显得很平静。

“随便走走就好。”我的脸色肯定不大好看，胃里还在拧着疼，然而我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就这样走在他旁边。这是他生长的城市，连空气中仿佛都带着他的气息，让我清醒的迷恋着。我贪婪的享受着最后的这段时间，即使它需要用下一个八年去忘记。

路边出现了一座小小的神社，我走进去，净手净口，然后来到拜殿门口，他一句话都没说默默看着我。我朝他笑笑，伸手把腕上的红绳解开，取下了上面的五元硬币，投进了钱箱。他伸手想要拦我，却还是晚了一步。夕阳的角度刚刚好，小小的硬币在空中画出了一道金色的弧线，叮铃一声落入钱箱。我郑重的击掌，却转头看向身边的堀川“我把缘留在这里，祝愿你……幸福”

泪水肆意横流，我忍不住，我真的忍不住。

堀川的手还身在半空中保持着要拦我的姿势，听到我的话，他显得微微有些诧异，然后居然笑了。像是那种放下了沉重的负担十分释然的笑。

“傻瓜”他轻声说。

是啊，八年前我就是个傻瓜，八年后还能有什么长进？在他眼里，我的喜欢也是可笑的吧。我的喜欢也给他造成了困扰吧，所以他才笑的那么轻松解脱。

“是因为这个么？”他脱下那枚戒指，一边擦着我的眼泪，一边迎着太阳举起让我看，戒指的内侧刻着三个字母BEI，“林春说你迟钝得可以，而且脑补的速度简直可以跟光速媲美，我以前还不相信，现在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他的轮廓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金色，美好得像是回到了初识的那个夏天。“小北，我说我会在大阪等你，再不来我就要放弃了。”

什么意思？我有点跟不上……

前一秒我还在挣扎着要结束这段痛苦的暗恋，后一秒怎么变成暗恋的对象在向我倾诉衷肠，这是两情相悦的节奏么？

“你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啊，一起学习的时候我就搞不清楚。”他牵起我的手把那根空空的红绳重新系在我的手腕上。“不过不要紧，我的结界也不弱啊，我会等你跟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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