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婚礼

研究室里,陈航独自一人站在大屏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数据。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快十年,但从不会觉得乏味,对他来说那并不是堆积在一起地凌乱数据,而是通往未知世界地钥匙。忽然,通讯系统传来了一条紧急消息,被打断的他面露不悦,但考虑了消息的性质,还是接通了系统。

“陈先生,您好,您的父亲,陈深,已于星期六上午七点整去世。对此我们深表遗憾,望您能尽快到尚城精神病院处理后事,或委托其他人代办。如需要医院处理,可直接回叫通讯。节哀。”

陈航看着消息,僵立在原地,虽然他早就为这天做好了准备,但他的心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陈组长,您怎么了?”年轻组员问道。

陈航恍惚中看了他一眼,转而急忙掩饰自己的情绪:“没什么,忽然觉得胸口堵得慌。”

“正好潜艇上浮有一阵子了,您要不要出舱透透气?”

“好,谢谢。”陈航无力地笑了笑,转身走出了研究室。他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舱门,用尽全身地力量爬了上去。这个平时对他来说无比简单的动作,此刻也变得痛苦无比。

此时,正值日落时分,半遮太阳的海面接受着光的渗透,透着迷幻的色彩。陈航已经有好多年没这样仔细看过海上日落了,悲痛的情绪与明艳的景色交织在一起,让他觉得十分梦幻,就像父亲口中的那些经历。于是他在落日前缓缓坐下,回忆起这个“疯男人”留给他的人生片段。

三十年前,作为海员的陈深在出海过程中,遭遇了飓风,除了他之外的人全部下落不明,只有他在两年后抱着小陈航回到了陵城。大家对于陈深的归来无比惊讶,纷纷向他询问当时和这两年的经历,但在陈深开口后,期待、窥探变成了不屑和嘲讽。

“我要扳倒诺克制造。”陈深握着酒杯,语气坚定。

他的好哥们见状,先是惊讶,而后大笑起来:“你可真逗!诺克制造怎么你了?再说了,真怎么你了,也不是咱们这种底层能动得起的。喝多了吧,兄弟?”

“没有,我清醒得很!”陈深一砸酒杯,酒洒出来了一半。

“得了得了,今天就和到这,我送你回家。”好哥们起身拿其衣服,伸手去扶陈深。

陈深甩开他的手,将他摁回原位:“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他们怎么了。”

“啊?”好哥们无奈。

“你知道海洋复兴计划吗?”

“几年前看到过新闻。”

“那你知道这个计划是干什么的吗?”

“不就是探测深海,开发资源吗?”

“‘不该叫资源。”

“那叫什么?”

“更像是一种侵略前的试探,掠夺更合适。”

“试探?侵略?”好哥们一脸难以置信,“什么鬼东西?”

“他们向深海投放了很多批探测机器人。”

“所以呢?技术很强,还有什么吗?”

“他们都是人形,而且配置了人的知识系统。除了可以及时对勘测情况进行归纳处理外,如果与海洋文明生物相遇,这也是试探、窥探他们的机会。”

“可别逗了,那都是些常年不见光的怪东西,还什么文明。”好哥们撇撇嘴,一脸不屑。

“对,确实,目前仍然没有探测到他们的存在,深海下都是无法交流的怪东西,危机四伏,但是......”

“但是什么?”

“那些家伙失控了。”

“那些机器人?”

“没错。”陈深喝了一口酒,“从第三批型号开始,他们逐渐断绝了和海上人类的联系。”

“没准挂掉了呢。”

“没,是他们主动切断联系的。根据随后派遣的几批机器人传回的影像资料,他们在深海建立了自己的世界和秩序。当然,在回传了首批资料后,多数机器人都被‘策反’了。”

“拜托,那么恶劣的环境,就算是完全按照深海环境制作的家伙,也未必能存在太久吧。”

“你看我们祖先,那些原始人,最初的情况不也差不多么。你的判断太主观了。”陈深笑了笑。

“可那是人,机器人出自人手,注定受限于人。当然,一些疯子造的疯家伙可能例外。”

“但起码,他们也是有智慧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当年你该不会沉到深海里去了吧?”

“也没。”

“那还算正常。”好哥们只当陈深在胡说八道。

“在浅海区,小航的母亲救了我......”

“这好像还比较正常。”

“她来自深海,是第七代。”

“嗯?你家孩子的母亲是个机器人?闹呢!怎么可能。”

“那天她到浅海区巡视情况,恰好遇到了落难的我,于是她就把我救到了一座荒岛上,后来,你应该猜得到,在朝夕相处的过程中,我们相知、相恋、结婚、生子。”

“暂且不论这事到底存不存在,但按你这么说,诺克制造很早就实现了机器人生殖功能?”

“不过,碍于社会上的那些言论和一些政策上的制约,一直没有公布,他们在等待合适的时机,那样才能好赚一把。”

“那,你儿子,算是?”

“应该还是人类吧,就像梅尔自己说的,她不过是人类欲望的容器。对了,她叫梅尔。”

“应该......陈深,你......算了,我有点喝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自那以后,陈深又和不少人说了这件事,大家都觉得他疯了,陈航也因此遭了不少冷眼和闲话。陵城的人都知道,陈航有一个疯爸爸。

有天,陈航放学回家,看到父亲和往日一样正在客厅里认真地整理着那些所谓的“证据”,想起平日里自己因为父亲受到的那些欺负,隐忍已久的他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他气愤地走到了茶几前,将那些资料掀翻在地:“别这样了好吗?你能考虑下我吗?”

父亲望着陈航,申请错愕:“小航,你怎么......”

“你知道因为你四处胡说,我受了多少委屈吗?”陈航眼中含泪,情绪激动,“爸,你能正常一些吗?只要你能好一些,其他的我都不在乎!反正我从来都没有妈妈!你口中那样的怪物,没有也无所谓!”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陈深一巴掌打到了陈航的脸上,陈航捂着脸,冲出了家门。

那天,陈航也不知道自己在城里走了多久,他恍惚记得,从天亮到天黑,从晴朗到阴雨,雨水渐渐淋湿了他,最后停在了码头边。瘦小的他独自站在海边,看着波涛翻滚的海,泪如雨下,父亲总说这里有母亲,可眼前却只有冰冷凶悍的海水,他跌坐在岸边,将头深埋在双臂间,放声大哭。

忽然,他感受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忽然幻想着,抬头会看见那素未谋面的母亲。

“小航,对不起。”陈深哽咽。

听到了父亲的声音,陈航竟觉得有些放松,因为如果是母亲的话,他怕她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或者说,他已经习惯用想象去代替母亲了。雨水早已浇熄了陈航的怒火,他放松地靠近父亲的怀抱,平静地问道:“爸,记得你说过,你们在深海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是吗?”

陈深一愣:“嗯,怎么了?”

“能给我讲讲那场婚礼吗?我想知道。”

陈深笑了:“好啊,边走边说。”

父子二人驾车离开了海边,陈航裹着毛毯坐在副驾,认真地听着父亲夫的讲述。有时候,改变并不是和解的唯一方式,包容和了解才是。

“你也许会奇怪,我是怎么进入深海的,这多亏了他们制造的‘礼服’。”

“他们?和妈妈一样的机器人吗?那礼服呢?”

“嗯,是他们。至于礼服,虽然我这么叫它,但实际上却更像是一身铠甲之类的装备,他们保护我免于深海的伤害,充足呼吸,行动自如。但这是怎么做出来的,梅尔并没有和我多讲,所以对我来说,这’礼服‘一直都是神秘、神奇的。”

“你一定很酷。”

“酷?做新郎的那一天,大概每个男人都很酷吧,如果他们的心里达到了应当的成熟度,这一天其,他们就真正成为了一个很酷的男人,等你成为这样的男人时就会明白。”爸爸满足地笑了,陈航看着他的笑容,并不是很理解。

“继续说婚礼吧。听你母亲说,婚礼进行了三天,但我其实并不清楚,我习惯了岸上的昼夜交替,在黑压压的深海,感受到的不过兴奋和疲倦的过渡,但在当时的气氛下,我好像持续兴奋了三天。”父亲转动方向盘,“婚礼第一天,你的妈妈,梅尔,带着几个随行的人到岛上接我。新年接新郎,和岸上的习俗稍微有点不同吧。我这边本来就只有我一个人,也没怎么闹腾,大家在岛上用海之花隔出了一条通道——前往海洋的通道,随行的人站在通道两旁,梅尔站在通道入口,等待着我换好礼服。我出来的时候,看到梅尔穿着人类仪式会穿的婚纱,不过她素来不喜繁复装饰,所以穿了一条刚到小腿的白色吊带裙,头上也没有任何装饰,但对于我来谁,她已经足够美丽动人,于是我走向心驰神往的她,牵着她的手,款步走向大海,其他人则跟在我们身后,海之花也化为了一滩水。”

“花怎么会变成水?”

“那是他们使用海水做的花,是他们的国花,技术十分特殊,只有在海里才能长存,上了岸,只能坚持一小时。”

“好想学会这样的技术。”

“也许以后可以。”父亲摸摸陈航的头,“在梅尔的引导下,我终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抵达了机器人的深海王国——深赛之城。两个巨型章鱼形状的守卫机器树立在城区正门两侧,它周身透明,电子线路闪烁着奇异的光。当梅尔站在城门前,一根巨大的触手向她伸了过来,我急忙将她拉向身后,梅尔却微微一笑,迎向了触手,触手在她头顶轻轻一点,二者的接触点闪烁了一下,城门打开了。于是,我跟着梅尔走进了城区。城区的甬道是漂浮在‘空中’的,水母形状的光形象聚集在一起,铺成了那条美轮美奂的甬道,突然,数条海豚样子的透明机器出现在了我们一行人的脚下,我还没来得及欣赏两旁参杂在一起的真是生物和仿生生物景观,就被送到了城区中心。那里有些像我们的政府办公地的所在,不过更偏向于传统宫殿。听梅尔说,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他们暂时还没有找到甚至创造出完善的信仰,没有合适的建筑物、集会场所。”

“人有很多已知的信仰啊。”

“他们觉得局限性太明显,也想区分于人,他们想要更加适合这个超级智能文明的信仰。如果漫无目的,感受会变得迟钝,人生迟早会崩塌。”父亲看了一眼陈航,希望他以后可以明白,“我们接着说。城区中心被半球形的透明墙体包裹着,据说,他们做成这个形状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被“天圆地方”人类字面解释所迷惑,不要长久受制于残缺的认知,而是要穿过人类文明,在自己的蒙昧时期,找到万物深处的含义,快速走向更高的智慧......啊,总是不小心跑题说多。”

“不,我喜欢听这些。”

“中心的地面仍旧是做了透明处理,不过加入了更多的光,你可以看到不怕光的小家伙们在下面自由穿行,而习惯了黑暗的巨兽们也不会轻易靠近,当然,偶尔还是会遇袭,进步的不只是他们。随行的人用海之花为了们指明了路线,两旁,尽是形态各异的机器人,脱离了人类的限制,他们将自己改造成了各式自己喜欢的样子,因为生活于深海,他们的身体加入了很多海洋元素。大家站在我们两侧,形成了人墙,无数的水花从他们的手中洒落,泛着金色的光,就像......流星雨。在抵达了仪式的举行处时,梅尔走进了侧边的屋子,而我则在大家的拥簇下坐到了正前方珊瑚状的彩晶椅上,欣赏着他们带来的助兴表演。”

“什么表演?和我们一样吗?”

“先说他们的音乐吧,完全没有什么外在的目的性,仅仅是为了释放自己,赖于他们优秀的理解能力,其他人很容易会产生共情,我想当时他们是在为我们的婚礼高兴吧,但作为人类,有些地方对我来说太过奇异,我听着不是很习惯,不过惊艳的是,他们的伴奏多采样于海底生物,自然的声音,触动人心。他们的......暂且说是舞蹈吧,是对机器原始性能的完全利用,各个零件的完美结合、协作,那一刻,我才理解了一些人口中的‘机械之美’,甚至有些羡慕他们,对自己的完全掌握,不像我们,我总觉得对自己的内外都不甚了解,不过,可能是因为我们更复杂吧,这样想来或许我们更有优势呢?他们边跳边喊着什么口号,我不太懂,也许也是在表达高兴,和人一样,情绪上的表达总是伴随着各种感官上的释放和刺激。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的世界没有时间计算的东西,完全是按照自己精确的感知来保证效率,我就凭感觉估计着大概是一个多小时,你美丽的妈妈,我美丽的梅尔,走了出来。她换上了属于这座城的礼服,金属色,很有机械感,但并不僵硬,配合着海水,呈现着饱满的动态之美。她头上戴着一个精致的合成海星,发出点点白光,点缀着她那灰金色的、长及小腿的长发,平时她嫌麻烦,总会束起来,那样披散开来,反倒成了最自然的头纱。她的手臂上点缀了几朵海之花,省去了捧花的麻烦,我看着她赤着脚,一步一个水花,慢慢向我走来。”

“像个仙女。”

“不,仙女太过普通,她是深海的女儿,神秘、不可窥探,即使是仰望也难以一见。”陈深陷入了对梅尔的想念中,眼中含光,每次提到梅尔,他都会这样,“当我们向着彼此走到了大厅中央时,水忽然从透明的地面上喷了出来,化成一个圆圈,将我们包围在中央,我们的头顶落下朵朵发着光的海之花,水在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我们站在圈子里,拥抱、接吻,大家在我们身边狂欢,那一刻,奇怪的音乐也变得动听,我们额头贴着额头,相拥而舞,对我来说,那一刻就是永恒的全部意义。”

“好美啊,像童话故事。”

“是啊,真实世界的童话,真实的......第一支舞蹈结束后,喷水散去,我们从中走了出来,一个机器人手持一个玻透明罩子走了上来,里面是一个发光的珠子,他打开罩子,将珠子放到了我们面前,梅尔示意我吞掉这颗珠子,我照她的意思做了,在我吞下以后,大家都在手中聚合成了一滴发光的水,将它们洒向空中。”

“这是什么啊?”

“后来她告诉我,他们这些机器人,如果要结合,会拷贝一份自己的经历、记忆,在仪式上与对方互换,作为交换、寄托、了解,可惜的是,我没达到接收梅尔信息的改造程度,所以仪式也只是仪式了。至于其他人的那低水,是他们目前人生中感受最快乐的一件事的信息拷贝,也许不能说是感受,可能是正向刺激反应最强烈的吧,这样,我们接受了所有人最美好、最有意义的祝福。而后,我们便完全融入了狂欢的队伍中,那一刻,我产生了一种错觉。”

“觉得自己也是机器人吗?”

“嗯,我看着原本与我千差万别梅尔,听着那些原本奇怪的音乐,感受的却是自己真实的幸福,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陈深回忆着那久违的幸福感,“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我们在城里走街窜巷,城里的每一处都漂浮着发光的水之花,无比浪漫。深赛之城的每一处都留下了我们狂欢的痕迹。长着海星头的小男孩儿,用还带做头发的男人,身后背着章鱼的小女孩儿,保持人形却身体透明的女人......在这里,不存在任何异样目光,一切都是合理的。即使面对我,他们也不会带着窥探的目光,只是祝福,庆祝着海洋与陆地的融合,人与非人的结合,他们觉得,这是他们所憧憬的文明的进步。三日狂欢过后,他们将我们送回到了小岛上,毕竟,我的穿戴,还不能支撑太久。于是我们开始了小岛上的人类生活,梅尔时不时会回深海看看,再带回来一些有趣的物件和生活用品。”

“后来就有了我是吗?”陈航调皮地笑了下。

“大概半年,你妈妈就怀孕了,我们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个神奇的生命,但是,她还是在梅尔地肚子里就夭折了。”

“这么说我还有?”陈航十分惊讶。

“嗯,姐姐。你妈妈伤心了好久,又过一年,我们听说了有一个同型号机器人因为难产‘死去’的消息。”

“那我?”

“与此同时,你母亲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我们也曾为是否留下你争吵过,但你母亲赢了,所以就有了你,你,会怪我吗?”

“没有,我理解,那该不会?”

“不,她的离开和你无关。虽然她生你的过程十分痛苦、九死一生,但好在挺过来了。因为生殖技术不算成熟,他们的怀孕周期比正常人类多了一倍,胎儿自然也更大,和人差不多的产道,很难承受,但庆幸的是,你比一般孩子都要瘦弱,你的母亲也更强大。”

“那么说母亲还在?那她为什么不出现?”

“如果她还在的话,我总觉得她还在。”

“怎么了?”

“诺克制造怎么会放任他们不管呢?”父亲叹气,“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实验,他们终于造出了更加完善和听话的家伙,于是爆发了那场毁灭式的战争。我是个自私的人,用尽各种办法也没能留住你母亲,她还是选择了回去保护他们的家。”

“丢下我们......”

“不,不要这样想,你的妈妈也很痛苦。我至今仍记得她下海前的样子,她并没有回头,我只看到一个水滴样的东西,在光的照耀下落到了海面上,她的背影就那样一点一点地被海水吞噬,再也没有出现。”

“杳无音讯?”

“有,她离开的一天后,我的通讯系统收到了一条消息,‘诺克制造已全面接管深赛,离开小岛,忘掉我,我爱你和小航。’”眼泪从陈深地眼中流出,“后来你都知道了,我带着你回来了。”

陈航用手给父亲擦了擦眼泪。那夜深谈后,陈航选择站在父亲这一边,他不知道是因为和父亲的亲情使然,还是,他相信了故事的真实性。可是,一个家庭的存在怎么会逃脱社会的群落,不合现状的因素,很容易受到社会的侵蚀。

有天,陈航姑姑一家到他的家里看望别人口中“神志不清、病魔困扰”的父亲,父亲仍和往日一样讲述着他的经历,毕竟他相信血浓于水,但姑父是个保守、刻板的守旧派,两人为此大吵一架,最后甚至动了手,父亲把姑父打住了院,因为他恶语侮辱母亲,而后父亲则因精神问题被送进了精神病院。陈航因为年纪小,无法做主,全都是由作为父亲唯一直系亲属的姑姑代办的,此后,陈航就一直寄居在姑姑家,时不时去探望父亲,直到成年。而父亲在精神病院糟糕的环境下,整个人的精气神也越来越差,每当他重复着对陈航叙述着那些故事时,陈航看着恍惚的父亲,也偶尔会觉得父亲真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后来,不知是出去对父亲口中的深海世界的向往,还是对母亲的思念,又或者是他想证明父亲没疯,他从事了关于海洋的研究工作。可是,迄今为止,他仍旧未发现关于深赛之城的蛛丝马迹,父亲是否真的得了病也成了他心中难解的题。毕竟,90%精神病人在经过了外部植入后,都恢复了正常人的“标准”,但父亲仍旧纠结着那深海中的世界,他不知道父亲到底是那10%,还是他从来都是正常的,只是不符合“标准”。

“组长,舱门即将关闭,速回。”陈航接到消息,他看了一眼海平面上的月亮,抹了抹眼角的泪,转身回到了潜艇中。

“请代我火化,并将骨灰撒到附近海域。请尽快将代理费账单发送给我,以便我及时付款。”

陈航回复着精神病院的消息,笑中带泪:“你们终于团聚了,记得等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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