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10年后,我渐渐明白,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容易两个字,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不劳而获的。看似自由自在、嬉笑怒骂的工作间,大家却是隔离在各自的玻璃罩子里,选择不一样的生活,过着不一样的人生。
一座现代化的工厂在大西北沙地平地而起,一座座纲塔布局合理,一道道管道错落有致,工业塔二层平台、三层平台上风机高速的运转,高耸的烟囱长年长明,着整齐工衣的工人在里面巡查和记录。
我叫吴天,与白江同时入厂工作,又在一个车间,一间寝室,所以自然总是一块上下班,一块看球喝酒撸串,一起坐长椅上看女员工,说笑话,追女孩……我是大专毕业,白江从技校毕业,又自认为长的比白江帅,起点比他高,心里总觉得要高他半截。
技术比赛一同背题、互相问答,一起画图,相互比赛组装管束……有时候,已经很晚了,他还在画图,我总是先睡,我老说一句话,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但是他却在第一次参赛就获得了不错的成绩,我在为他高兴的同时心里也觉得他不过是运气罢了,并且觉得要是自己稍微认真起来就能做得比他更好。但他却连续三年得厂先进,技术比赛也总名列前茅,新分来的同事也总是最信任他,连请教问题也多是问他。我开始有点讨厌他努力工作以及耐心给新同事讲解技术性问题的样子,觉得太假正经,虚伪。
这次车间要换选主任,听说他被提名的那天,我独自一人去喝酒。我心理的愤怒随着一瓶瓶啤酒下肚迅速高涨,凭什么?我学历比他高,起点比他高,一同入厂,资历差不多,凭什么他当我领导?以后我还得服从他的管理?那晚,我喝得烂醉。
恨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从那以后不管是上下班,还是吃饭时间,我都会刻意避开白江,我常有意无意的在背后说白江的坏话,比如到女工友面前说他脚臭,不爱卫生;在班组里说他没义气,技术比武背着我努力;有苦活累活的时候,说白江是技术能手让他去干好了;在厂领导跟前说白江名利心太重,连看的书都是《怎样当好管理者》……
车间出了新规定,在做好网络报送资料的同时,也要做好纸质版资料的留存,以备不时之需。我拉着几个工友故意在白江跟前说纸质版资料没必要做,网络报送后,完全可以备份电子版,花时间精力太多在这个资料报送上,现场维护精力必然小了,到底是现场重要还是资料重要。并怂恿白江去车间反映。我另一边又去车间闲聊故意说白江经常不赞同车间的决定还和工友商量一起不填写这个纸质版。
我不知道白江知不知道这些,因为表面看来一切对他似乎没有什么影响,依旧是买了西瓜开成两半,一半留给我,依旧是看球撸串的时候喊我一起,我总说最近肠胃不好不能吃冷的辣的拒绝。白江好像也不觉得我是借口疏远他,反而把他家的微波炉搬来宿舍,说放家里落灰,不如放这里用起来,以后饭菜冷了热一下再吃。这样的时候,我也想说服自己,不要私下使用这些个小手段,远离家人和朋友到这大西北,如果不是白江相互鼓励和扶持,我都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撑过第一年。但是一想到他即将成为我的领导,我的理智便瞬间被淹没,好像他的成功对我来说是一种羞辱。
白江靠着自己的努力如愿当上了车间主任,我是他手下班头,我还是时常对他使坏,到底是不甘心他当了我的领导。
由于新的环保法出台,按照新的环保要求,单位新建了一个的大的环保装置取代旧的环保设备,投运前环保部门过来验收,厂直接负责人让我把新调试好的数据告诉白江,并更改汇报材料上的数据。我按要求把设备的参数调试好,但故意忘记告诉白江更改汇报材料上的数据。导致汇报出了问题,还好环保部门在查看现场设备的参数,以及核算环保产出比系数后通过了本次验收。事后,厂领导严厉处理了这次错误的直接责任人白江。很生气的对白江说:“这次验收多么重要你不是不知道,怎么能犯这样严重的错误,我特意让吴天告诉你更新数据,你手上不管有多要紧的活都应该先放下,等这次验收通过再说。”
白江事后找我问过,为什么没告诉他,我装着无辜的样子告诉他我忘记了,他什么都没说,就走开了。我不知道自己的谎言有没有被拆穿,但是我有些得意,觉得自己总算是出了一口气。但是一个人静下来想这一切的时候,内心也有些许矛盾,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成了这样的人了。
白江还是像以前一样拿我当兄弟,但我很少买账,他对我越好越能对比出我的拙劣和不堪。无端的嫉妒连自己也无法解释,因为在他面前,我的自信碎了一地,浓浓的自卑和不甘不断撕扯着我。最坏的不是打人时拳拳到肉的剧痛,而是背后频频不断的小动作,我的无耻连自己也觉得羞愧。
开生产会议,白江这次又把钻塔这种又累又苦的差事派给我,在会上我就没给他面子,把本子重重摔在会议桌上,生气的说道:我不去,谁爱去谁去。白江说有不同意见可以提出来大家商量。旁边工友拉了拉我的胳膊,让我会后去沟通,我没有理他。继续大声说着:每次最重的活都让我来干,会不会安排?不会安排就不要当这个主任?白江说,安排的活都干不了,你好意思在背后搞小动作……我们吵了起来,还动了手。
白江也是个凡人,他在为上次汇报没有告诉他更改数据的事情找我麻烦,看到他生气,我们打架,我认为我对他的看法是对的,他就是个虚伪的人,以为是我的上级,就可以让我对他摇尾乞怜、言听计从。打架后我们除了基本工作的沟通,几乎很久都不交谈了。
那天晚上,白江喊我去门口吃烤肉,我不想去。白江说,我们以后就不在一个车间了,今晚上就当我们互相践行,好聚好散吧。
我们聊了很多,讲起刚来的时候,一起学习成长,到后来当师傅又带新人,也聊到他为了得奖拼命做题装拆管道,他说他的今天是他自己努力争取的,他知道我在背后的小动作,也知道我是不服气他当我的领导,但人生就是以成败论英雄。他说他对朋友是真心的,他追求工作上的进步也是真的,他说这不矛盾。他把我协调到二车间,不单是以后我不能对他的工作指手画脚,而且给我一个空间好让我也努力打拼一个好的前程。
我开始慢慢的认识到,嫉恨别人是因为自己懦弱和没本事。体制内旱涝保收的物质保障,并不是我拒绝学习和进步的理由和借口,我自己在体制内安于现状,却不希望别人实现抱负,殊不知,真本事才是真正的铁饭碗。
后来白江依旧会参加厂里两年一度的技术比武,我说他都当主任了,要把得奖的机会留给其他人。他说他还年轻不想现在就停滞不前。
人最擅长的,就是自欺欺人。我空有一颗高傲的心,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无能不可怕,可怕的是把自己的无能全部归咎于别人太出色。
这天,厂里的警报急促的响起来,我明白,一定是哪里的装置出了问题,赶紧穿戴好劳保等待通知。果然,值班室电话铃响了,接厂调度通知,各车间应急班穿戴空呼带好工具箱到应急点集合,其他工作人员撤离到南门集合点。是400万方装置有气体泄漏,在紧急对装置进行停车后,穿戴好空呼的我带着工具箱赶到泄漏点,已经有几个人蹲着身子干开了,我赶紧加入到整改漏点的队伍中,等生产恢复后,我们脱下身上背的空气呼吸器,面罩取下来的那一刻,我看见身边刚脱下面罩满脸大汗的白江,我朝他笑了笑,他一抹脸上的汗水也对我笑了。
我明白一个道理,与其羡慕嫉妒恨,不如趁年轻好好拼搏奋斗。这一年我也报名参加技术比武,我开始把全部精力用在比赛上,不知道比赛结果将会如何,不过我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一样的出身背景,一样的付出努力,可你的朋友却总是比你优秀,方方面面都高你一大截,你有羡慕嫉妒过他吗?
你希望你的朋友过得好,可有一天他过得比你好太多,你还会不会祝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