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儿】一篇文,一座城,寻一人

以前,对于人生的任何一笔“开支”,我都要追根刨底地翻出“账单”,仔细核对,从而做到得失有数。可是遇见了你,才明白有些人,任你消费快乐和信任,却从未索要酬金。何其有幸遇到了你,温馨地让我束手无策。

谨以此文,追忆一座古城,呼应一种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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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墙寿县

【壹】

2010年的夏天,毕业一年、工作一年的我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天苍苍,野茫茫,我是一匹再也无法驰骋的野马,看不到草丛里隐现的牛羊。一份辞职报告,我突然想离开这个让我枯竭的地方,假使着将生命缩短到最少,看看我如若濒临绝境,心底最放不下的是哪种夙愿。于是便决定了,要用半年的时间,到处走走,随便写写。

来到安徽,我最想去的便是寿县。可是到网上一查,若从合肥出发,得先到淮南,才能去寿县。于是理所当然地,淮南也纳入我的行程,我以前只依稀记得个淮南王刘安,便收集了些资料,最后敲定去淮南的八公山。

下了淮南的火车,我终于找到破败的公交车站,在匆忙上车后才知道原来淮南有两个八公山,费了一番口舌在司机那询问路线,又是一阵匆忙下车。只是再上车时,我谨慎多了,在站台那向当地人询问清楚,得到的答案便是路线很崎岖,公交转站不说,还得加上徒步——我去的那会八公山还在开发之中,交通不便是必然的——我一下子歇了,蹲在地上,忽然觉得这大中午毒辣辣的太阳其实还是蛮享受的。

就在这时,一位热心的叔叔说他待会也要往那个方向去,会有车来接他,可以载我同行。我先行谢过,立马提高警惕,又仔细端详那位叔叔的脸,却不见得一丝邪恶,心里的天平有些倾斜。于是我们一齐向离公交不远的十字路口走去,在路上,我依稀知晓原来他亲戚家有个男孩(即文章所指的“你”),想托他关系弄到部队里去,也依稀听他在电话里问车子还有多少空座。神经一直紧绷的我突然想到,如果下车的人一看不善,我立马扭头——

其实我有十万八万个理由在一开始就扭头走开,世道险恶,可我却偏偏鬼使神差地相信那位叔叔。直到你和你的父母纷纷下车,我悬着的心才安置妥当。此刻,我相信你父亲的诚挚,你母亲的温善,和你略带诧异的眼神,和叔叔轻轻的一声:“这是我在路上碰到的一个女生,去八公山游玩的,正好顺便载她一程。”

我坐在你母亲旁边,多少有些局促和不安,仿佛在为自己的唐突而尴尬,你母亲却一直挂着和善的笑容让我从容。叔叔坐在前面,隐约中我听到他在电话里临时改变了聚餐的地方。我有一种预感,却不知如何应付这种预感,叔叔倒是率直地说道:

“对了,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我姓王。”

“哦,小王,我们待会去八公山脚下的一个饭店吃中饭,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别拒绝,也算有缘。”你母亲接着说道。

我支支吾吾了一会,盛情难却,便答应了。心里现在没有任何的忌惮,完完全全的感激。去八公山的路很难找,叔叔是在举手之劳中为我减去一大半的风尘霜土,天啦,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淮南的人都是那么好吗?”我知道这句很白痴,想起上车之前,我还是忍不住白痴了下。

“任何地方都是有好人,也有坏人的。”叔叔微笑着,一边说一边向十字路口走去。

【贰】

饭桌上,我以最快的速度判断各种人物的身份关系。首先惹我视线的是一位四十多岁却风韵犹存的女子,隐约之中可以窥见她当年的韶姿。她是叔叔以前的同学,听说能歌善舞,是当年学校的一枝花。言语之间我能触摸到他和叔叔之间的一些故事,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那女子知道了我的由来,便指着叔叔,有些惊讶地问我:

“你不怕他是坏人吗?你怎么敢来的呢?”

“看面相,感觉吧!”其实这个问题我自己都问了很多遍,到现在写文章都没有定解。

“哈哈哈哈,不过以后还是不能轻信别人,要是坏人可就危险了。”

我知道她是善意,便微微点头,以笑作谢。

其次要提的是这顿饭的主角,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眉宇之间刻着太多圆滑的沧桑,言语之间夹杂着浮夸的帷幄,我猜的没错,从叔叔对这个男子的态度,他应该是决定你是否进得了部队的关键人物。虽然这顿饭我吃得很香,本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不该妄下断语,可我真的讨厌这个男人。而一直沉默的你呢,心里作何感想。我想,虽然我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可是命运轨迹的转折点,往往在别人手中。

觥筹交错之间,在这一顿饭的时间里,我亲眼看着他们,一斟一酌地,要许你一个怎样的未来可我从你的眼神里,看不到未来

正想着,淮南有名的“豆腐”上桌了,大家都热情地招呼我,我不着边际的思维立马被拉到这场人间烟火里,看生命最本真的状态——算了,人能活着,方为大幸,所谓未来,便在这饭菜之间、桌碗之上了,吃饱了,才有氛围去品尝饭后甜点和水果——我看着大家都拿起筷子,夹向这最真实的人生,你,也在其中。

一顿饭渐渐吃到尾声,我的行程便也被提上档期。由于路途多舛,最后决定让你家的司机帮我——不,是帮我们——送到八公山顶,除了感激,我不知道还要说什么。我一路走来,接受太多的恩泽,有些虽让我感动,却如同一把无法卸下的枷锁。只有你们,让我如此轻松地回忆,让我轻装上阵,在人生的旅途上酣畅淋漓地颠簸。

在这样一个信任匮乏的年代,若你们肯布施,我一定跪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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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公山地质公园

【叁】

一路上我们和司机有说有笑,于是再崎岖的山路转眼间便开到山顶。八公山赫然在立,司机先回家了,我们俩顶着大太阳傻傻地去寻幽。这是个地质公园,于我这个外行而言游览的价值不是很大,唯一有点底蕴的便是淮南王刘安的那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故事了,至于他的门客“八公”,似乎已化作一种符号,渺渺无迹。

我们跟着导游拾阶而上,在淮王殿后有一个好像叫“登仙台”的瞭望台。热得受不了的导游躲在大殿里打电话歇脚,我们两个执意登高。那时,八公是否在此飞仙、鸡犬是否得道与我无关,我只是沿着你手指的方向,登高望远,看着寿县所在的方向,望着那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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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县-淝水之战古战场

突然间你说,以前从来不相信缘分这种东西,但是今天算是信了。我笑了,我说我昨天晚上做梦也不会想到今天是和你站在这里俯瞰淮南。突然你表情严肃了,说我还是不该轻信别人,太危险了,要是坏人可就遭殃了。我还是一笑,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虽然我也不知道所谓的虎子到底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我现在很开心。可是聊到你的事,我的开心也似乎减半——

这时才知道你现在只是个大二的学生,由于不喜欢现在所学的东西,不喜欢现在的学校,不喜欢现在的生活状态,所以你决定退学,换一个自己喜欢的坏境,开始新的生活。你说,你不想像父母一样过一辈子,靠着淮南得天独厚的煤炭资源发迹。你虽不知道你的奶酪在哪里,但你的眼神告诉我绝对不在那里。

心里,有了小小的震撼。前面的路,可能很难走,但风景一定独一无二。看来我们都是爱看风景的人,那么严寒和酷暑,岂能是裹足的借口呢?

下山后你亲自把送到乘车去寿县的车站里,然后我们就各奔东西。我还记得这最后的旅程中你指着一家饭店的名称,教会我三个字:犇羴鱻(读成笨三鲜);我还记得你T-shirt后面一大片的汗水;我还记得最后分离时你的眼神里的不舍——

会有不舍吧,浅浅的投缘,淡淡的温馨,滚滚的现实,静静的分离。

到了寿县后,我大致逛了下两个古城门,天色已晚,便决定在网吧通宵过夜。一登qq,你已加了我。知道我熬通宵后,你说会用手机陪我聊到没电,关机。

天南海北地闲侃,你总是在每一场小小的对峙后输我一筹,然后发一个解气的鄙视表情,我哈哈大笑。

“你的手机还有多少电呢?”我问你。

“你希望是怎样的回答呢?”你说。

没有多少电了,但旁边放着一个充电器。”我反应过来,你也哈哈地笑起来。

直到凌晨三点,我终于安静地一个人趴在电脑旁,在这个安静神秘的小县城,静静地谛听这里的一切,谛听我来到这里的一路跫音,倍感阒静和奢侈。

再后来的后来,我几经辗转,失去了和你的联系。突然一个午后,我想起了你,可是手机刷机后已没了你的号码,上qq,你已从我的好友行列消失干净,不留一点痕迹。

何以至此,我突然有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却找不到出口。

2011年的夏天,我写下这篇文章,如在昨日的事再回首居然将近一年。一直想,如果此生还能相遇,我想我一定会带着你再逛一次寿县,那时我做你的导游,请你吃“大救驾”,带上对我的信任,轻装上路——

在这样一个信任匮乏的年代,若我肯奉上,也请你伸手接下。

2011年夏   冉

后记:人世颠簸,来去匆忙,转眼七年,我还是会默默想起你。那时我瞒着家人辞职穷游,似乎和你一样前路苍茫,杳无定数。如今我已安居乐业,体味浮世悲欢,也不知你是否找到自己想要的未来。那时都没个合照,也记不得你的面孔。此时,向远处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问安。

(注:那时照片都已丢失,文中照片来自于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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