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怎样的时代。
世界被蒸汽所萦绕,齿轮嘎吱嘎吱地运转着,钟摆的摇晃仿佛永无止境。
这颗星球被自己的子民束缚了。
从天而降的外星科技足以引领它步入新文明,掌握实权的人却不肯公布,更是建立了实验室,想要创造拥有奇特能力的傀儡军团,把无知的民众把控在手心。甚至妄想着打破星球这个桎梏。
夜晚的民间跳动着温暖的烛火照亮一方天地,而帝国皇宫与宗教圣堂内一盏又一盏电灯冰冷闪烁,明亮如白日。
门把嘎吱被扭开,吊在天花板上的电灯晃了晃。
我看见了那个男人像待宰的牲口一样被锁在铁笼子里,屈膝蜷在角落,破烂的披风只能勉强遮体。让我惊奇的是,这个人尽管如此狼狈,脏乱头发后若隐若现的灰绿双眼还是如同鹰一般尖锐锋利,从未屈服的模样。
“前辈……他是?”我小心翼翼地问。
“Envy Cover。”前辈平平淡淡地说,圆珠笔不停在纸张上记录着什么。应该是这个被关押的人日常情况。
前辈把笔和纸递给我,我看了看,果然不出所料。
“你这个人愚笨到了一种程度,留在实验室里根本做不出什么成绩,就这里观察这些实验品就好了,只是登记素材的每日状况,应该不难的吧?”
虽然前辈的声音毫无感情,但是我难免感觉到了侮辱,不由得涨红了脸点头。
直到对方完全离去,我才松了口气。
我属于圣堂实验室Saligia,整个实验室里的人都是天才,在这个只有独立组织和皇室成员拥有姓氏的奇怪世代,那些天才和我这样的高层子女都有幸冠以七罪宗之称。
这些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也知道把孩童和流浪者进行痛苦的改造并洗脑成为傀儡,是一件足以被打下地狱的事。
但是很可悲,我也是这群人中的一员。
父母一直都对我抱有成大器的妄想,不由分说把我丢了进来。然而事实上我真的没那个天分,也没有那么狠心可以把活人当作实验材料。
尽管这样,我也想证明我的价值。既然狠心参与实验也毫无用处,那我可以做最简单的看守实验素材室。全实验室最让研究员没有耐心的工作,兴许我可以干得津津有味。
我定了定神,转过头去,被眼前放大的事物吓了一跳。那个人的脸紧贴在铁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铭牌。
“Ra…ven……”他的声音很含糊,但我还是听出了他在叫我名字。
“是的,我叫Raven Saligia,以后是负责你的人。”我严肃地说,至少在他面前有一个不可违背的形象。
男人摇着头笑了起来。“小女孩……哈,如果你想让我不捣乱好好听话,先用一包烟来贿赂我吧。”
我瞪大了眼。进了实验室如果不是尸体或者物资派送员根本无法出去,他让我从哪给他找来烟?!
亦或着说,他这句话,根本就是在咒我去死。
男人看见了我的脸色,笑得更加欢快了。简直是杠铃般的魔性笑声。
“天真的小女孩,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他笑道,“初次见面,我是Envy,隶属氏族Cover,正如你隶属Saligia一样。”
他说着Saligia这个单词时,表情十分微妙,语气里混杂着厌恶和仇恨的味道,似乎要把Saligia放进嘴里,狠狠地嚼碎,再吐出来唾弃。
我能够明白的,被人抓来做实验,怎么可能不恨。
想到了他的可怜之处,刚才的不舒服全然被我抛在脑后。我对于他的经历产生了好奇,然而他已经走回牢笼里的角落,闭眼歇息。安安静静的,和刚才胡闹恶劣的样子完全相反。
奇怪的男人。
我巡逻了一遍【素材室】,不得不说我最后离开的时候是冲着去厕所呕吐的,也不管走错进了男厕。
素材室里都是些有研究价值的生物,怎么可能正常。那些疯子甚至连普通动植物都没有放过,散发着恶臭的血盆大口足够让我三天吃不下食物。
那个Envy……可能是看起来最普通的一个了吧。
我用手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镜子里的我脸色难看得厉害。苍白还透露着软弱。
我不喜欢被人看低。如果连看守记录这样的任务我都无法完成,那我真是活该被人嘲笑。
素材室的工作是无聊而枯燥的,登记那些同样的数据,检查素材的状态,给素材们投食……周而复始。
唯一能够放松一下的时候,就是依靠在笼子的边上,对Envy唠唠叨叨地说自己的烦恼和抱怨。
Envy什么都不说,但我知道他在听。
“母亲那个态度算什么呢,从小到大我一点错误就会破口大骂,即使是集体的错误,她也只会指责我。”
“父亲很少回家,对我在物质上很溺爱,但是从来不关注我到底真正想要什么。”
“无论是宗教圣堂也好,帝国皇室也好,不过都是些虚伪的家伙。为了利用科技抓稳权利,所有不服从的科学家都会被砍头。”
“好好的一个世界,就被他们硬生生地止住了发展。”
“……我真的很讨厌在这里工作诶,拿人体做实验算什么啊,真可怕。”
“既然这么厌恶,为什么不逃出去呢?”他轻轻地问我。
我怔愣住了。这是他一个月以来除了刚见面那回第一次跟我说话。
好吧,这不是重点。
“逃跑什么的……我又没有那个能力。”我嘟囔着。
只是因为没有逃跑的能力。我并不会因为那种父母而选择留在这种人伦丧失的地方。
“哈哈哈!…咳咳咳咳咳!!”Envy大笑,大概是在嘲讽我父母生养出了我这么个冷漠的白眼狼,结果乐极生悲给口水呛到了。
“你看我都听你唠叨这么久了,”他扭头看向我,微笑,“那你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吗?”
从见面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在好奇了。到底是怎么样的经历,才会铸就一个人的内心如此坚韧,足以把所有伤害抵挡,即使肉体收到自动也不曾屈服。
那个眼神。仿佛天塌了,还会有人站在他背后支持他。摄人心魂。
“……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