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是一名地地道道的河南小伙儿。
俺平生最爱吃面条,尤其是俺妈做的芝麻叶面条。
我想大多数农村出身的朋友都了解芝麻叶吧,不用俺再赘述了。不过说起干芝麻叶的制作过程你可能就没我懂了。做起来,那是相当麻烦,反正我是没动手做过,从小到大,都是俺妈做的!
在盛夏时节,待芝麻棵长到一米高左右,叶子差不多有普通杨树叶大小时,是最佳的采摘时期。
此时,白天的温度得有36摄氏度左右,热死个人,别说干活,就是你坐那不动都是一身汗(吹空调不算),恰逢这种天气才是去地里摘芝麻叶的好时机。
因为经过强烈的日晒,叶子光合作用强,叶绿素产生的多,这样的芝麻叶吃起来才会更香。
妈妈是个能干的庄稼人,大中午她就头顶着草帽,手里拿两个大蛇皮袋子去地里了。
火辣辣的日头炙烤着大地,热浪滚滚,那温度似要赶超非洲,越是天热,越是没有一丝风。
芝麻棵直刷刷的立在地里,一动不动,偶有蚊虫在根部附近飞窜,摘芝麻叶的时候,它们就讨人厌的出来捣乱,不是咬你的胳膊,就是飞到你即将被汗水滴进去的眼睛里,害的人都睁不开眼,又痒又疼,接着你再一揉,恰巧夹杂着手上摘芝麻叶时粘上去的叶津,又油又涩,那感觉,让人烦躁不安。
往往母亲是最能耐得住性子的,她管不了这些小糟心的虫子们,只是一个劲儿的挑着漂亮的叶子摘,从地南头到北头,转而折回,一垄垄精挑细选,直到把那大蛇皮袋子装满,拿到地头起,用力往下按实落了,继续往里装,摘到真正往下再也按不动了,才换第二个空袋子。
那时,几岁大的我真是不懂妈妈的劳苦。
她从不肯让我帮她摘,说我的手太嫩容易划流血,个头低,到地里还没芝麻棵高,虫子非把我的小脸咬烂了不可,就在地头呆会吧,马上就摘满了。
听她说这么多,我也只好老老实实的站在地头起看她一个人在地里来回跑,我实在热的受不住,就叫嚷着让妈妈快些回去。她边忙活边应声说:“马上好,马上好,叫你在家玩,不听话,非跟来。”
现在回想当年,她是多么的不易,我真想在一个炎热的夏季,和妈妈一块儿到地里帮她摘芝麻叶。
等妈妈摘满了两袋子,从地里走出来,她两只手全是黑乎乎的叶津,露在外面的小腿、胳膊、脖子以及脸上全是红红的小疙瘩和被芝麻杆划伤的小口子,做为农村人,我是知道那感觉,汗水浸到伤口处,犹如盐洒在上面,疼痒揪心,手再一抓,就更疼了。
回到家里,妈妈就马不停蹄的开始了制作干芝麻叶的第一道工序: 煮
煮芝麻叶是有学问的,不能把水烧开了一直煮,那样就全煮烂了。
首先把芝麻叶放进加满冷水的大锅里,开始烧火(旧式土灶),待到水开始沸腾,再煮个5分钟左右就捞出来,然后再放到另外一个装满冷水的盆子里,激凉了,捞出来。
接着是下一道工序: 揉
这道工序也是个力气活,比摘芝麻叶要累多了,不过至少不会被蚊虫叮咬了。
把刚才煮好冷却至凉的芝麻叶全部倒在土地上(水泥地不行,容易揉的很烂),用双手捂一团芝麻叶,团成球状,然后在地上来回左右反复揉搓,直到不再有水挤出来为止,平均一团芝麻叶要揉10分钟左右,两蛇皮袋差不多要花费整整一下午时间。
妈妈盘坐在地,袖口挽起老高,两只胳膊用力飞快的转动,芝麻叶团子在她手里成了一个黑色的小气球,她的手腕来回摆动,苍劲有力。丝毫看不出她累的样子。
这样揉,一是为了去除芝麻叶的苦味;再者可以提高叶子的柔韧度,便于以后储存的完整,吃的时候不影响美观和口感。
在地上揉过一遍后,还要反复清洗至少三遍,以便冲刷掉叶子上的泥土,然后再把水分挤干。
第三道工序: 晒
在院子里或麦场上找一块空地,铺好一张竹席或其它可以避免叶子接触地面的物品,防止粘土。
在太阳下暴晒,直到叶子晒的干脆打卷,才可以收纳到防潮的塑料袋里,再储藏到干燥阴凉处即可。
往往两大蛇皮袋的湿芝麻叶到最后晒干,顶多也只剩半蛇皮袋了。
这整个过程,都是妈妈一个人完成,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很麻烦。她总是有条不紊的一步步认真的干,直到全部晒干收完。
在儿时我贫穷的家境中,芝麻叶让我家省去了不少买菜的开支。
芝麻叶可以凉拌,但最适合做汤面条吃,一年四季除了夏天温度太高吃汤面易出汗外,其余三个季节都可以经常吃。
妈妈做芝麻叶面条也是最拿手的!
小时候,家里有一台面条机(老式手动),她把面反复压十几遍,这样做出来的面条特别筋道耐嚼。
取出一把干芝麻叶,在开水里泡上十分钟左右,然后把部分泥土清洗干净,挤出多余水分,握成团放在菜板上,用刀大致切成长段;再用切好成小段的香葱、姜末、八角、红辣椒等调味料,一起放入盆中搅拌均匀,最后佐以小磨香油,调出来那味道,闻着都直流口水!
待锅里水烧开,放入面条,等面煮到七八成熟的时候,倒入调好的芝麻叶,和面条一起搅匀,再大火把面煮熟,如此,一锅香气扑鼻的芝麻叶面条就做好了!
那香味能在空气中弥漫到周围邻居家的院子里,通常别人都会知道谁家做了芝麻叶面条,村上有比较随和的婶子大娘们在这时候端着碗来蹭饭的,妈妈都会庆幸的给人家满满盛上一碗。
上初中那会儿,每逢妈妈做芝麻叶面条,我至少是三大碗,这时妈妈看着我吃的贪婪劲儿就会说:“别急,慢慢吃,锅里全是你的!”
现在,离家在外打拼,每当春节回去,妈妈就要做上几顿我特别爱吃的芝麻叶面条,那味道,一点儿都没变,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待到春节过完返城临走时,妈妈不忘让我带走半蛇皮袋干芝麻叶。我总小心翼翼的接到手中,唯恐弄碎了她老人家的劳动果实。
平日里,隔三差五吃上一顿芝麻叶面条,鲜香美味。遥想当年妈妈在炎热的正午不辞劳苦的采摘一片片叶子,我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