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二)

     

        春种,秋收,夏长,冬藏,梅花姐的一年四季,就在这样的轨迹里日复一日,就像终年跋涉在上坡路上的列车。

        但每有梅花姐经过的路边上,总有大妈大婶撇着嘴指指点点,嘀嘀咕咕:“那招女婿模样倒是挺俊的,肯定是家在穷乡僻壤,不知道那些破事,不然怎么会娶她呢!”我不知道他们所指的破事是什么事,但那讨厌的样子,让人觉得空气都让人窒息了。

        总觉得梅花姐生活在一个空气的牢笼里,这个牢笼让她连摘下口罩与人寒暄的勇气都没有,更没有与丈夫并肩而走,边聊边干农话的前提。但究竟是什么原因?究竟这个空气里弥漫的是什么?我不得而知。

        一个秋日的凌晨,一声声凄厉的,撕心裂肺的哭声从村子的南头传来,随后传来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一一梅花姐自杀了!

        她从一个健壮、能干的女汉子变成了一张遗像,听到这个消息的同时,我变成了一尊塑像,但这尊塑像的心如刀绞。

        她的自杀,好似在死水微澜中一个炸弹,大妈、大婶们都倾巢而出,在路边摆开阵式议论着同样的话题。与以前不同的是这次是在压抑的空气中捅了一个洞,冲她们肆无忌惮的议论中,我大概串起了来龙去脉。

      在梅花姐刚上初二时,突然被发现怀孕了。这个年龄的姑娘怀孕,对每一个家庭而言都是奇耻大辱。于是她那老实巴交的父母对她又打又骂,让她说出那个让她怀孕的人。梅花姐是一个老实而又有点木讷的女孩子。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才能怀孕?她是怎么怀孕的,更不知道是谁让她怀孕的。她只是看到过同村的婶子、大姐结婚之后一段时间就会肚子大了,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不知道为什么会怀孕,怎样会怀孕。于是她的母亲将所有在女儿生活中出现过的嫌疑男性一一排除。在盘问的细节中梅花姐才知道了怎样才可以怀孕。同时她的家庭也得到了一个让她们难以置信的消息。这个男人竟是她的姑父。是那个老男人诱奸了她。家丑不可外扬,她的父母自然不会将她的姑父送上法庭。但是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还是一传十,十传百地弥漫了全村。

        从此她觉得自己是肮脏的,她没有颜面面对周围的人,从此她再没有踏进过学校半步,从此她终年戴着口罩出门,从此她用忙碌的家务,繁重的劳动来麻木着自己的灵魂。

      一年四季,每天天不亮她就醒了,每天清醒的瞬间,脑海中就翻滚着那些耻辱的场面,她就开始头痛欲裂。于是她只能起床,开始一天的忙碌。整理家务、扫院子、喂鸡、喂狗、洗锅抹灶,等这些活全都干完了,她又匆匆出门,到田里去干更繁重的活。总之,她必须让自己忙起来,像陀螺一样忙起来,直到天黑,直到累得干不动了,她倒头就睡。这样的日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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