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齿铜牙嚼的是什么东西 ——简推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

从前读语文，背文学常识，关于纪晓岚，印象很深的是注释中的著作《阅微草堂笔记》——阅什么微呢？当时心下生疑，只因应付考试，没去详解。如今有幸得书，才知他阅的是肉眼看不见的微茫物事。

纪晓岚一生最大的贡献是统领编纂《四库全书》，这是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丛书，收书达3500多种。其中 200余卷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由他总纂，完整而系统的介绍了乾隆以前的历代古籍，在中国版本目录学研究史上的学术价值是极高的，尤为后人研究国学之必读书目。

然而，就是这么个才高八斗、文史盛名的大能人，除了吃饭睡觉工作外，偏偏最关注这鬼神的事，而且是抱定写实的态度，极其认真地讲见闻，述时事，记异史。依此，他对世事是非轻重的看法可见一斑！

难能可贵的是其中考据名物、订正讹误、介绍知识，涉及政治经济、民风民俗、地理文物等，具有相当高的文献价值和丰富的学理内容。清人李慈铭在《越缦堂读书记》中说此书“虽事涉语怪，实其考古说理之书”。鲁迅称此书“雍容淡雅、天趣盎然” “隽思妙语、时足解颐”，称他“纪晓岚本长文笔，多见秘籍，文襟怀旷达，故后来无人能夺其席”（《中国小说史略》）。

——朋友说营生匆忙，不喜读长文，八百、一千字正好，所以这里不展开更多评介，只是摘两则以飨朋友。

《关帝祠马》（卷三·滦阳消夏录三）——乌鲁木齐关帝祠有一匹马，是有人从市场买来供奉关帝的。这马喜欢到山林中吃草，而不吃马厩里的。每当初一、十五祭神，马必在黎明前回到祠庙前，象泥塑一样屹立。每次都站在一个地方，丝毫不差。遇到小的月份，它也不错过初一、十五这两个日子。祭神完毕，又失踪了。我原以为是道士在祭神前把马牵到了祠庙外，故弄玄虚。乾隆三十五年二月初一，我很早到了关帝祠，真的看见那匹马踏着残雪缓步而来，垂下耳朵站在祠门外。雪上绝对没有人的脚印，这也够奇怪的了。

《辛五》（卷九·如是我闻三）——如是我闻原来的佛经的开经偈，就是如实无误的意思。卷十五开始则有“姑妄听之”，意即不确定蛮听听——乾隆三年的夏天，献县修筑城墙。数百名役夫拆下旧城墙垛口的砖，扔到城墙下面。城墙下面的数百名役夫再用筐把破砖运走。饭做好了就敲木梆子，招呼大家集中吃饭。在吃饭的时候，有个叫辛五的役夫说：“刚才运砖时，我忽然听到有人在耳旁大声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知道这件事吗？我回头想看看是谁说话，却没有看见什么。”这件事情真是很奇怪。饭后大家又一起扔砖，砖头像冰雹般落下来，有一块砖正好打在辛五头上，辛五的脑袋被砸破，当场死去了。大家惊慌失措地叫喊着，吵吵嚷嚷，整个工地一片混乱。但查来查去，竟然查不出扔砖的人是谁。案子没法判断，县官只能判罚工头出一万文钱，把辛五装进棺材埋掉。后来问开才知道，辛五生前确实犯了人命案，而工头也欠着辛五的一万钱没还。纪晓岚于是感慨：“因果牵缠，终相填补，微鬼神先告，几何不以为偶然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