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野蛮生长第三篇/字数1055）

昨天，围在火炉边烤火，灿灿忽然说，巍哥的同事走了，我低着头玩手机，问：“去哪里了？”灿灿回我：“就是去年得癌症，手术切除了一个肾，今年又没有一个肾，然后就走了！”“那为什么不直接说去世，或者死了？这样会让人误会的。”我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出口之后，忽然想起我爷爷去世，奶奶从医院回来，见到我，就说了句：“你爷爷走了！”然后就闭口不言，把自己关进屋里。

那时我九岁，完全不知道“走了”的含义，当时我理解为爷爷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很快，家里就热闹起来了，像过年。与过年不同的是门口扎了个棚子，里面有口棺材，还有一张桌子和几张凳子，桌子上摆着爷爷的照片，还有香炉和几盘水果。凳子坐着几个人，拿着二胡和唢呐，还有我不认识的东西，在吹拉唱。旁边还有个DVD在唱南无阿弥陀佛，日夜不停。

没多久，妈妈帮我们请了两天假，这让我觉得高兴。那时，来了过年才见得到的亲戚，带来很多小孩。白天我就和小孩玩游戏，晚上就一起折金元宝，听大人们讲故事。姨奶奶最先开口，说：“我们隔壁村有个神婆，可厉害呢！听说可以和鬼魂讲话。有户人请她去做法事，这个神婆就在灵位前，先抓把米烧，然后点冥纸过米，再放到水中，念经，等纸在水中烧完，她就一震一抖的，这个时候，鬼魂就在附她的身，然后这个鬼魂就借着这个神婆的身体讲话，说的都是这屋里话，讲的得人掉眼泪呢！说你这个婆子，不要到田里做事，要晓得享福！……”

我听着，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会不会有鬼魂，心里很害怕，就上楼去找寺庙里来的师父。师父肯定是不怕鬼的，因为佛祖保佑。上楼，师父在写经文，拿着毛笔写，我就站在旁边看着。我爷爷也是写毛笔字的，很漂亮的那一种。过一会，我指着经文，大声说:“这个字写错啦！”师父转过头，看着我，像西游记里的唐僧看着孙悟空，问:“哪里写错了？”我回答：“就是这个寺庙的名字写错了，我上学经过那里，牌匾上这个字不是这样写的！”这时我奶奶恰好过来，师父问奶奶，确认寺庙的名字，后来就夸我“真孝顺！”我笑笑，想想得到佛祖徒弟的夸奖，也算是佛祖保佑，不害怕了，就下楼玩去。

这里跑，那里跑，跑到了厨房，好香啊！姑爹正在切五花肉，一刀一刀，切的比我妈妈还整齐，我呆呆的坐在那里看，姑爹说:“看啥？”“看做好吃的”我笑着回答。姑爹说:“别看啦，快去看看你爷爷，明天就看不到了！”我跑到冥堂，DVD还在唱南无阿弥陀佛，二胡之类的吹唱却已经停了。晚风习习，没有其他的声音，我看着摆在正中间爷爷的照片，比现实中的爷爷年轻十岁，姑爹肯定在吓唬我这个小孩子，爷爷肯定会回来的，不是明天，就是后天。

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爷爷都没有回来，完完全全地消失了，我想问奶奶，但是提起爷爷，奶奶就哗哗啦啦的掉眼泪！我害怕极了，也跟着一起掉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奶奶从老家回来，说:“这次我去乡下求神婆，见到你爷爷了，他讲你们要听话，他会在天上保佑你们的，好好学习！……”我听着，呆了，原来爷爷是“死了”不是“走了”，只有死了的人才会变成鬼魂。我大哭，终于明白爷爷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