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铜钱草

　　那日傍晚，跟朋友一块到街上散步，不经意间，在热闹的街旁看见一个小店：莲心。门店装饰质朴、简单，店前摆着一桌，桌上铺了一张灰色的粗麻布，布上放着一些文玩手串和古朴的香炉。一个身穿棉麻长裙的姑娘坐在桌前，认真地翻着手中的书，神情专注而又安静。小店里并没有什么客人，在周围喧嚣的霓虹之中，显得多少有点清冷。

　　跟朋友踱进店内，流连着橱窗里的根雕、佛像、缭绕的香炉，端详着白瓷上的手串、松球和棉麻制品，一件件精致的手工艺品触动着我的心灵。在店里逛了一圈，像是在炎炎的夏日喝了一碗冰镇的绿豆汤，满身都是说不出的清爽。小店中放着古琴曲，淙淙泠泠，余音悠远。姑娘放下手中的书，陪在我们身边，一句话也不说，任我们在这些根雕佛像面前驻足、凝望，任我们在这些手串、松球面前呆立、静默。她好像知道我在驻足凝望中正与这些工艺品对话，知道我在呆立静默中与这些摆件交谈。突然间一棵黑黢的根雕闯入我的眼帘，黑黢的根雕上端坐着一个苦行僧，僧人背后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瓷器，瓷器中盛了浅浅的清水，里面斜斜地伸出来两条纤细的嫩枝，每条纤枝之上都有一片圆圆的叶子，状似荷叶。刹那间，我竟完全被这一片小小的叶子所吸引了，内心升起一种莫名的淡淡的欣喜，呆立许久。

　　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文字来形容我内心的感受，只是觉得心中一下子澄澈的许多。我好像看见自己内心浮躁在那一瞬间都消散了，只留下一份月白风清的安恬。

　　我问姑娘：这里可以拍照吗？

　　姑娘微微一笑：当然。

　　已经很久了，我都没有被这样一株小小的植物所吸引，所震撼。姑娘竟也不知道它的名字。我在心里默默地想，那就叫它“莲心”吧。

　　从小店出来，跟朋友一起吃了饭，然后回家。一路上脑子里全是那一株小小的“莲心”，全是它那纤细的根茎，全是它小小的状似荷叶的叶子。我把照片发给其他朋友，终于有人告诉了我它的名字：铜钱草。铜钱草，虽以铜钱为名，却并没有铜臭之气，反而从根茎到叶片，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脱俗、安静的气质。到网上一搜，才知道它有很多名字，有人叫它金钱草，有人叫它铺地莲，有人叫它走游草，有人叫它寸骨七。

　　周末的时候，约上朋友一块到花鸟市场逛逛，一眼就瞅见了摆在角落里的铜钱草。卖花人的铜钱草是放在鱼缸里的，圆形的鱼缸上面是一丛绿绿的铜钱草，下面是几条小鱼，鱼儿在铜钱草的根隙间游来游去，好不惬意。脑海里竟然萦绕着周邦彦的一首小词：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这一片片的铜钱草叶子，真的像夏日雨后的荷叶，慰藉着人们夏日的浮躁。我在想，大自然竟然如此神奇，能将那么大的荷叶，“凝缩”成这么小小的一片。二十块钱，买了一盆绿萝，一盆铜钱草，又在花匠那淘了一个漂亮的玻璃器皿，内心满心的欢喜。回到家，将铜钱草根上的泥土冲洗干净，大部分放在鱼缸里，只分出来两三枝放在玻璃皿中，置在了书桌上。这一抹纤柔的绿色，让原本安静的书桌立刻增添了一丝生机。

　　曾经想象着，等老了以后，定要把老宅修葺一番，檐下必置一水缸，缸内种几株睡莲，养几条小鱼，雨夜的时候，听一听雨打荷叶的声音，午后倦睡醒来，看一看金鱼的闲适，不亦快哉。而今，却能用一小小的玻璃皿，养两株铜钱草，喂几条小鱼，将未来的构想凝缩在一瓶之内，搁在书桌之上，真是让人内心说不出的惬意。

　　现在，看书或者写字乏了，就抬头看一看玻璃皿中的铜钱草，总觉得有一份淡淡的欣慰在，总有一份浅浅的清凉在。

　　——2016年6月12日星期日，薄雾起，有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