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竹林

秋天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吗？没有心灵，也许这一切都不存在。金秋，这一个词语存在于词典和时间中，无法抗拒到来的颜色在城外的山野间泛滥。金，gold，一种贵金属，符号：Au（aurum）。赤黄色，质柔软，延展性大，化学性质稳定。折射出温暖，灿烂的言辞，或许每一个金秋都是珍贵的。使我回想起竹林，在深秋，一块梦想的国土。

我来到那里，距离带来刺痛，视线变得开阔，脑海中色彩斑澜的图像霎时金黄，沙沙的竹叶传递秋的气息。我，一个被时光遗忘的人感到飒爽的凉意。拾级而上，分辨不出来时的脚印已隔了一个季节。

竹林磨擦发出不息的喧响，告诉我宁静是什么样的气息。一种声音影响了心灵最深的影子，像另外的一个人，淡淡的面容走远，像自己，又仿佛不是。

于是想起卞之琳的《断章》，

你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在看这一片竹林的时候，竹林是一片风景，可你深入其间，别人会像看风景一样看你，人就成为竹林的一部分。

竹镇是郊区的一个不知名的村庄，这里的竹子，不，它们是一片竹林，是整体，对我的视线是一种占据。这个小镇被竹林包围，竹子落下的叶是柔软的。仿佛在这里，时光可以重新回来。这熟悉的沙沙的声音，从经验，感觉，从皮肤到更深的地方颤抖，像黑暗中听见灰尘在舞蹈。一棵竹子是孤独的，一颗心是孤独的，正像一只鸟的飞走是去拥抱孤独。但令我惊异的是直到近晚我都没有看见一只鸟从这片竹林飞走。

这些瘦下去的生命整体的美如此强烈地溢出大气，这就迫使人只能接受，毫无选择地，痛苦且幸福地接受它们的幻美之语。那些琴声像飞鸟落在枝上，是琴师灿烂的十指埋入泥土，蜕变成不为霎那和永恒停留的生命。

或许，在竹林的里面，它们就是一座隐藏的海。在金色的海岬，当那些飞鸟被射向远方，每棵竹子都在呼吸秋天饱满的气息。

这次，我和你来，小梅索，我们像两个被时光遗忘的人，重逢了竹林。没有想到竹林有这样霎那的美丽，把泥土中最眩目的颜色在飘零中到达了极致，而这样说的是零落的我们两个人。

那些叶子好像被谁呼唤了，像是Beethoven的交响曲。我们仿佛两个离家的孩子颤粟着，身体内的叶片哗哗落了干净。

你说：这个秋天的竹林演绎了无数个秋天的竹林。

可小梅索，这伟大的合唱无论你听没听过，只是虚幻的一笔，像多年前的闪电落在屋顶，承受命运的伤疤。你看见了吗，它们像人一样站着，经历着一场战争。我甚至听得见他们悲愤血液的鸣叫。

梅索嘻笑着说：这就是秋天了，我们在秋天的形象是两只虫子。

可是两只小虫子能钻进竹子的内心吗？当黑暗的冬天来临的时候，当它们发出空心的啸声的时候。

这时候，你的随身听里传出了《再回首》，你和着旋律轻轻地哼。秋天的来临就是那么强大不可抗拒，只因为它最先扑向一个人的心灵。

小梅索，当我们经历了人生的沉积，不再拥有青春的华彩，还会不会接受生命中秋天的竹林的祈祷和祝福？

其实竹林还是那片竹林，但我们还是那两个沿着原路返回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