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干干

前些天去参加老家亲戚的婚礼,宴席完毕之后,大家兴致未尽,便相约去附近摘绿杏吃。麦地边的杏树很高,好不容易摘了几个,我只一看,嘴里就只冒酸水。孩子们看了看手心里的绿蛋蛋,嘴一瘪,顺手丢到草丛里去了。

是啊,我们是寻找童年的记忆去了,这份情感是孩子们所不能了解的。杏子黄的时候,大街小巷都是一箩筐一箩筐,黄澄澄的杏子,等待着买主。

吃不完的杏子,就被掰开,放在火辣辣的太阳下,晒成杏干干。我就看见院子里,总有人把摆在纸板上的杏干干,架在汽车顶上晒,倒也成为小区一道独特的风景,似乎有了几许生活的味道。

晒好的杏干干,原汁原味,越嚼越有味。若是放在锅里蒸蒸,再洒上白糖,用牙签扎着吃,入口酸甜爽口,是我所爱。潜意识里,我总对那些包装精美的杏脯、杏肉之类所谓的特产,都不屑一顾。

这不仅仅是因为,新闻里有关于食品添加剂的报道所影响,更是因为,流水线上批量生产的东西,总会比量身定做的,差了那么一点什么。那是一种熟悉的口感,亦有一种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情感,不能粘贴复制。

我是奶奶带大的。麦黄的时候,也是杏子成熟的时候,大概也是一年里最为忙碌的季节。而这也是我每年的暑假时光。每天早上,睁开睡眼惺忪时,奶奶已摘回了满筐的黄花菜,筐底间或有了几个桃子,几根黄瓜,几个葫芦。

奶奶把黄花菜上锅蒸七成熟。奶奶说,太熟了,晒干颜色太深,卖不上价钱。七成熟刚刚好。蒸好后,奶奶倒在扫净的院子里,我就蹲在院子里把黄花菜一根根码放整齐。

这还不算完。房前屋后的杏树,一夜之间,熟透的杏子都落到了地下,我要去把这些都捡回来,长长的夏日,似乎都用晒杏干干来打发时间了。我和奶奶坐在大门口,一阵阵凉风吹过,我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家常。光阴,就这样从指尖流走,任你握紧手心,依然无法抓住。

晒好后的杏干干,装进干净的袋子里。奶奶会特意留出品相口味都特别好的,给我们吃。我的奶奶啊,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人,却有着一颗最为博大无私的心,心里装着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唯独没有她自己。生活里的种种不易,她都默默无言,从未见她对任何人发过一丝脾气,高声说过一句话。她就如同我手心里的这颗杏干干,毫不起眼,吃在嘴里,却能挑起味蕾的所有感觉。奶奶带给我们的温暖,是一生也无法忘怀的情感。

我把那颗杏干干含在嘴里,细细用牙齿咀嚼,顿时泪流满面。那个最爱我的人,此去经年,再也不见。有些人,镌刻在心里,却永远消失在我们的生活里。这就是命运的残酷性,让人产生一种无力感。

年复一年,杏树上结的杏子一年比一年多。站在树下,风经过树枝,树叶欢快地婆娑起舞。一切依稀还是旧时模样。只是树下的人已不是旧时的人。这就是光阴,一转身,就是一生。

走的人走了。在的人,生活还得继续。时间,从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离去,或者到来,会做片刻停留。所以,能爱的时候就不要犹豫,能追梦的时候就不要停顿,能前行的时候就不要后退。因为我们从来都不知道,未来,会遇上什么人,什么事。

冰箱里还有母亲为我晒的杏干干。每次打开冰箱看到时,会有一种心安,似乎觉得有人惦记真是很幸福的事情。但我很久已不吃杏干干了,一方面是牙齿不太好了,另一方面,日日为琐事所累,当初的那份心情早已不再。

原来,人所处的时间,空间有所不同,心情都会发生变化。甚至,当一个人有过一些经历之后,身上发生过一些故事,也不再是当初的自己。这到底是令人可喜的,还是徒增伤感呢?不得而知,不得而知啊!

但愿人生来来往往,兜兜转转,你所爱的和所爱你的,一直都在。那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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