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王子锦谈国画山水构图与笔墨

       中国画的艺术博大精深，其构图与笔墨的技法千变万化，内容表达形式永无穷尽，民族传统的艺术文化源远流长。为了继承民族艺术的文化遗产，对中国画的研究与探索需更加深入，加强繁荣中国画在国际上的地位和市场。不断研究继承发展其国学文化中国画的精髓，是我们艺术家们义不容辞的使命。山水画是中国画其中的一个枝节，下面是我多年来的绘画经验谈几点体会。

《黄山风云》

一、构思构图

       晚周帛画是最早以黑线白描的人物画，说到中国画绘画，就不能不从南齐谢赫提出的绘画“六法”说起，一千多年来它已成为我国绘画创作与评论的重要标准。其六法的主要内容为：一曰、气韵生动；二曰、骨法用笔——内向的、技巧的、气韵为主属于精神方面的。三曰、应物象形；四曰、随类赋彩——以形似为主、外在的、属于体型方面的。五曰、经营位置；六曰、传移模写——画之总要构图，属于学习与实践方面。所以中国画在创作中的经营位置——构图是画之总要。

       当画的幅式和题材内容确定之后，依据幅式的大小和题材内容需求来构思经营布置画面。画面的空间是有限的，但自然生态之变化总是无限的，要在有限空间的纸上表现无限的情境，这就需要通过慎密的构思、精准的设计，对生活情节自然景物进行取舍，做到以少胜多，尺幅万里。所画一切景物情节都要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通情合理做到融入于情。

《阳朔山水甲桂林》

       山水画构图，意在笔先。首要做到心中有水有山，通过思考设想主题内容，如何安排主题内容情节或主峰的经营位置，怎样布置经营宾峰的位置，然后执笔。要吸取元代饶自然在《山水家法》中提出《绘宗十二忌》之训，切取景物的位置所在。气韵、空间、疏密、象形、经营安置，切忌满幅画面充天塞地透不出气来。主峰有势则使山石倾斜、树木伸展。宾峰呼应，客山奔趋。几个层面几处段落，山脉有迂回转折，连接起伏有生气之神韵。切忌大小失调，远近高低不分，层次不明没有透视感。按坡脚、直路弯、要穿针引线，有藏有露。取山势境有夷险，沟壑山川云雾锁腰。气存气散、开合变化自然。如：一组山石、丛树或一排船舶的情节画好之后，便为构图情节提出了矛盾。接下来，怎样布置山石景物与它呼应，与前画面的景物情节自成段落。这就形成了开合的基本章法。再通过精心布置经营，最后使画面构图发生的种种矛盾得到协调统一。绘画构图的矛盾包括了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情节方面的、动态方面的、技巧方面的）。这样的章法会层层生发，最后必须严谨完成各个部局构图矛盾的统一。矛盾制造的越险越绝，统一矛盾后，越能显现出奇制胜的效果，使观者处于理想之外而又合乎情理之中。这样构图的新颖感才能抓住人心。

《日出江花红胜火》

       古代大画家王维、顾恺之、他们有着极其丰富的实践经验和理论，提出了“凡画山水，意在笔先”及“丈山尺树、寸马分人”构图、比例的理论。比例产生透视，近大远小、近实远虚、远山无石、隐隐如眉、远水无波、高与云齐。高则取其势、近则取其质、这在构图中充分提示了山水画构图的意境。比如：“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诗句。这样诗句的内容意境、便决定了山和水的空间关系和经营位置的诉求。主峰最宜高耸、客山须是奔趋、远岫与云荣交接，邀天共水色交光。有主有次、顾盼呼应、远山不见石、或浓或淡、云雾飘渺、天水一色、远近有别、形态各异。使构图情节有了空间、距离及意境。体现了山与云雾微妙的变化和气韵。远水无波与天色交光，又体现了天与水关系的无限意境。这就是中国山水画构图所追求的最高境界。

《龙潭喷泉山有声》

       我画山水心中有山有水，胸有丘壑，不习惯构稿。动笔前，先通过大脑反复构思，铺纸执笔，心中已有轮廓及章法。根据内容需求确定构图形式：有对角形的、S形的、三叠式的、有主峰独秀三角形的等等。在此范围内，先把主题内容定位、逐段生发、一层层、一段段生发出不同造型的构图，或俯视、或平视、或仰视、或远近、变化万千；有疏密、有藏露、有险境、有曲折、有开合，山有气脉，形断意连，最后使这些情节表现出来的相对矛盾得到协调统一。但是当以上所说相对矛盾的冲突在情节与动态技法表现方面不能统一时，山石造型及章法出现类同，重复重叠。此时就不得不改变原先的意图，随着构思的变化而改变。常有这种情况：当实在画不下去使行笔山穷水尽的时候，就先放一下，深思熟虑反复对照，忽然心中开窍，灵感顿生马上执笔，别出奇景而又绝处逢生，呈现一处柳暗花明的景象，抓住灵感捋清思路、在原来的稿子上一步一章法的勾勒与皴擦，左右逢源。直至全幅构图内容立意为象，得到统一的合理安置。在创作过程中，灵感触动思路、忽得异想，每画一石一水、一草一木、一亭一榭、一舟一筏、章法变化多样、必有新鲜之感。

《雾飞山庄美》

       构图要注意事物的相互关系，在各种关系中表现出它们所占的位置和型态，同时决定构图视线的高低远近、比例、层次和气势等，山水的气势大不大、形式美不美，那就要看它是否能从明显的各个关系中揭示矛盾，表现每个物体的特性，要敏锐地独特反映出最深刻、最生动、最本质的东西。因此必须到现实生活中去，以大自然为师，动之以情，细心观察，深刻分析，把我们对大自然的情感融入画中。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踏遍青山打草稿，多实践写生，搜集自然环境中的各类素材。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定能产生好的构图作品。

《黄河颂》

二、用笔用墨

       谢赫的中国画《六法论》第二法即是“骨法用笔”，可见用笔在中国山水画中的重要性，我们常提到的“笔墨”就是用笔用墨。一幅国画作品的好坏，首看作品的笔墨。墨主要记录笔在运动中留下的痕迹，它是服务于笔的。中国画毛笔在经营管控中可软可硬，具有独特多变的笔触痕迹，是任何绘画工具不可替代的。能在宣纸上表现出千变万化、永无穷尽、笔墨神韵的艺术效果，所以用笔尤为重要。用笔首先要讲怎样执笔，执笔及握笔，要指实掌虚，肘腕灵动，把全身精力通过肘、腕、指传递在笔尖上，也要使笔自上而下，左右逢源，运动自如。勾线就要以中锋为主，让笔锋常运行于墨迹中间，这就是中锋用笔。皴擦以侧峰为主，要掌控侧峰，偏锋的灵活应用，中锋勾勒、横拖竖抹、逆峰顺笔、笔墨神态有形，以达到千变万化的境界。用墨不能仅仅理解为水墨渲染，烘出云气。即使一个点，一根线或干笔皴擦也要显示出笔与墨的关系。但用笔无法，笔墨无形，就绝不能使墨在绘画创作中达到好的效果，所以用笔很关键。

《江山如画图》

       笔墨是中国画的基本，是中国画的灵魂，要勤学苦练、要摹古传承、继承创新。在画稿勾线中，如表现山石的景物需要重墨勾勒时，必须掌控肘腕，指尖与笔的关系，加重笔头的分量，笔墨入纸犹如高山坠石，使笔墨力透纸背，渗入纸中。行笔快而稳，做到准确又爽快。在表现刚性景物时，如亭台楼阁、车船、树木等，掌控用笔行笔不宜太快，笔笔有力，笔力均匀，用墨着实通畅，不结不滞，犹如铁锥划沙。绘画是形象思维的艺术，一定要依附形象，就是说每笔要说明一特定的形象。如在画瀑布时，做到心中有水，用笔用墨要使肘、腕、指、笔的关系协调一致，高度控制笔墨的力度和湿度。笔墨入纸行动平稳，留在纸上墨迹犹如漏水之痕。偏锋用笔，积点成线可画出瀑布飞流直下的水态，如卧峰用笔，笔笔留于飞白，显见笔墨空灵，再笔墨交叉积染，层层生发，波浪水花四溅与水雾气韵之交。既见笔又见墨，水波之形既似又不似，使用笔用墨达到掌控墨色的极致。

《雾宿漓江》

       中国画山水的特点比其他的画种相对复杂很多，就不同形式内容要求的笔法、墨法、皴法、色法等就有很多。笔法：平、圆、留、重、变等。墨法：焦墨、积墨、破墨等。皴法：长短披麻皴、大小斧劈皴、大小米点皴、解索皴、折带皴、荷叶皴、云头皴等。色法：色墨对比、色墨混合、色墨重叠等。所说笔、墨、皴、色的技法都必须通过毛笔运动从中生发出来。

《大海》

      中国山水画的用笔用墨，勾皴点染变化最多，勾线最能看出基本功的高低，勾线是中国画造型的第一手段及主要用笔。所以在勾线时要大胆用笔，细心收拾。注意在勾线中“微差”变化的用笔技巧。使勾线的“微差用笔”，在造型中变化莫测、出奇制胜。中锋行笔落墨圆润，平稳；偏锋行笔则能弹性十足。皴擦点染便是丰厚山石树木又一笔法。要求山石立体感必须“石分三面”就是在勾好的山石上根据不同对象的形态，采用的各种皴法，皴擦出不同石头造型和山脉的趋势来。而多方面运笔变化则是画山水画的成熟阶段，是运用笔墨从简单到复杂的过程。在隋唐以前山水画空勾无皴，到了五代、北宋发展了皴法，日趋成熟。如石山、就用斧劈皴和解索皴，土山坡脚、则用披麻皴和折带皴。各式各样的山石纹理需要各式不同的表现技法和皴法，又如树木种类繁多，枯枝密叶，春生秋杀，同样需要多变的笔墨技法。比如北方山水水源缺乏，山石多裸露，树木质地坚硬，树叶窄小，枝少叶疏。常用斧劈皴和披麻皴、解锁皴等皴法。南方山水水源充足，植被丛生，叶肥枝密，树密茂盛。多用大米点皴、荷叶皴、或折带皴等皴法。

《水墨瀑布》

       破墨分为浓淡二种技法，破墨：淡破浓是在焦墨或浓墨未干时，另加淡墨或水，使前后两笔墨渗化合二为一，浑然一体。此墨法多用于山石景物的背光面和表现由实见虚的意境。而在淡墨未干时另用浓墨或焦墨继续勾勒景物造型，使其前后墨色渗化为一体，此为浓破淡墨法，多用于树木、行云流水和天空变化的风和雨。

       张仃先生——中国画焦墨山水第一人；他和李可染大师都是现代革新中国山水画里程碑的开拓者。他们抛开了传统感念的程式化表现方法，根据生活不同对象的理解，笔墨当遂时代，创造了自己的笔墨技法（焦墨法、积墨法）。所谓焦墨法：笔头墨重运笔干裂，多以中锋勾勒对象的造型，干墨侧锋皴擦，掌控笔力提按轻重环节，画出物体的明暗与深浅，提按行笔飞白既出，表现出焦墨的苍老与空灵。以黑白对比强烈的视觉冲击，便充分展示了画面的厚重和张力，这就是焦墨的特点和特色。

《乐山胜景》

       所谓积墨法，根据内容创作的需求在勾好的画面部分，层层积染。不重复描绘原线，而是笔墨的交错补充，积染的每一次都不得破坏或淹没原来好的轮廓线，每笔墨色都是以丰富加厚山石的纹理结构和山脉的趋势为目的，多次积染，做到笔中求精神，墨中求空灵。不花不腻，不板不死。处处醒透、处处通情、深入其理、曲尽其态。最后使内容情节与构图和笔墨，整体协调一致。

《泉声鸣绝涧》

       我从教于国画大师李可染先生和彦涵、吴作人、邵晶坤等教授，对他们多种形式的美术教育和指导，受其影响很深。通过多年的写生实践与创作的岁月沉淀，我在用笔用墨的实践中更加灵活熟练，提按起倒、进退顺峰，横拖竖抹、潇洒自如。笔杆的掌控使勾线富有弹性而不可板结、不飘不弱。在绘画中握笔不宜太紧、直线不能太直，一定要用微弧的直线，这样画出的线条才有力量而并有弹性。笔墨水份调配适当，不论浓墨淡墨，枯笔和湿笔，当心中有数，行笔不疑不惑，不为所动，一气呵成以达到笔墨之灵变。做到构图与笔墨变化莫测、出神入化、灵气往来不见规律而自有规律的存在。笔墨灵变是笔墨技法的最高境界。每幅成功之作，要从构图经营和笔墨技法上严格要求。这是一个国画家毕生追求的目标。

       以上浅谈是自己四十多年来，从事雕塑艺术和绘画工作的一点体会和认知。望同道及老师们指出谬误，学习交流，不胜致谢。

【王子锦山水画作品欣赏】

【艺术简介】

王子锦

       王子锦，著名画家，雕塑家，中国工艺美术学会会员、工艺美术大师。现任河北省书画艺术研究院常务理事、兰陵王画院院长。1952年出生于河北省磁县王家庄村。1970年在磁县五七农场跟随吴作人、李可染、彦涵、邵晶坤等老师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