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海逃生


“我们究竟为什么活着,人又是怎样活着和控制自己的呢?我们死后又是怎样一种存在,能对周围的世界存有多少感知,又或者存在另一种空间.....年少的我们对一切都是未知,那么人类真正可控的有多少?”最后一节物理课上,杜老师用这段话结束了他的课程。

对于石登来说,这些话显得无趣而平常,要不是室友硬拉着他选杜老师的课,他真不想每节物理课听完枯燥无味的物理知识后又听老师慷慨激昂的哲学问题,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学生会狂热地询问杜老师这个门外汉哲学问题,明明毫无意义。

“凳子,走吧!”问完问题回来的李哲一脸兴奋地叫着,“老师给我们这些问问题的人建了个群,你要不要加?”

“没兴趣,走走走,赶快去吃饭。”石登说出了胃的抗议。

“杜老师人真好,知识还那么渊博,学长那群老司机们总算没坑我!刚刚我问老师……”李哲喋喋不休地说着,石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实际上完全没听,认真地思考着待会儿该吃什么。

临近期末考试,图书馆爆满,石登埋在一堆课本和参考书之中,而李哲则津津有味地看着哲学书,时不时用笔记录着什么,十分入迷。

“你复习完了?”吃饭时石登忍不住问。

“嗯?”李哲回过神来,“还没开始复习啊,不急。”

“过几天就要考了,你还捧着你的哲学书,你咋了?走火入魔?”

“哈哈,我是沉浸在哲学中不可自拔!我才发现原来哲学这么有趣,现在每天都有种新生的感觉!你放心,我两天时间足以搞定,杜老师天天在群里指导我们。有外挂,考不怕!”

“天天指导?这么闲?他最近不是在做一个国家级的研究课题吗?学长们都说他用的那个实验室深夜都处于使用状态。”石登不敢相信。

“不知道啊,不过老师说他在极度的忙碌中总会迸发出思想的火花,这几天他说的每一句话我仔细思考后都感觉世界观重塑了一遍。”李哲眼里有着异样的光彩。

“你说的指导就是这个?真是……你们小心被他洗脑啊,我总感觉一个物理老师执着于向学生讲哲学,有点怪。”

“哈哈,凳子,你看多了洗脑小说吧,想得这么复杂。”李哲不以为然。

石登也不想说啥了,埋头扒饭。

期末考试就在众人的咬牙切齿和欢呼雀跃中过去了,完美的暑假席卷而来。石登找了份推销员的工作,大半假期就在他的舌灿莲花中度过,刚开始李哲还会跟他说他们那个“从物理角度探索哲学”的群里的精妙言论,后来qq就再没有频繁的提示音了。忙碌的石登没有多想,只当他和他的亲亲女朋友倾诉去了,直到那天李哲的女朋友找上了他。

「岳飞」:石登?我是李哲的女朋友

「石头凳子」:何悦霏?

「岳飞」:嗯,你最近和李哲联系过没

「石头凳子」:没,咋了

「岳飞」:他最近很不对劲,你是他兄弟,我想问问

「石头凳子」:他怎么了

「岳飞」:前些天和他在一起他眼睛和手就离不开手机,我稍微表示好奇或者不满他就发火,于是不欢而散,这几天更是联系不到他。你就直说,他是不是在学校有了新的女朋友?

「石头凳子」:没有啊,你别多想

「岳飞」:前几天,他给我发了条信息说,初级的爱是一种束缚和缠绕,让人沉沦于苦海,高级的爱是求得解脱。他是想怎么样?

「石头凳子」:他可能最近沉迷于哲学不可自拔v(^o^)v

「岳飞」:你也别觉得是我小题大做。李哲现在暴躁易怒,一点小事就会让他发火,根本不像我以前认识的那个邻家大男孩。说实话,我挺担心他的。上次我去他家的时候还听到他的怒吼声,阿姨红着眼给我开门,他抱着头坐在沙发上,满屋子烟味,当时真的觉得很恐怖。后来才知道只是因为他大物挂了,他妈说了他几句。

「石头凳子」:你别担心,我去找他谈谈

「岳飞」:好

在打了好几个李哲的电话都被挂断后,石登才觉得事情严重了。

石登赶大早上的火车来到了李哲的家乡,和李哲的妈妈通了个电话后,顺利走进李哲的家。

“石登啊,快进来快进来,辛苦了,大老远赶过来。”李哲妈热情地招呼着。

“不辛苦,阿姨,您别忙,我来就可以了。”接过李哲妈手里的水壶,石登自己倒了水,又问道,“阿姨,您能告诉我李哲最近的情况吗?您在电话里说他现在在宾馆里住?”

“是啊,小哲这孩子……刚回来那几天还好好的,天天给我们讲学校的事,夸他的物理老师多好多好,还说自己以后要成为哲学家,不辜负我们给他取的名字。他爸说了他几句他就不高兴了。后来,杜老师来做家访,说小哲这次物理成绩不理想需要补补课,我和他爸也没多想就答应了。老师走后我忍不住说了他几句他就发火了……之后他就越来越暴躁,摔东西,踹门,我们说他他也不听。哪天他突然安静下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去老师那补课就不出来。有次我给他送饭,看到他抱着自己坐在角落里,心疼的哟,啥气都没了。我问他咋了,他就不说话。过几天我就听到他房间里翻箱倒柜的声音,然后拖着行李箱就准备出门,我问他去哪,他就说去宾馆。唉,不知道小哲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这样,我生气,我难过,可是也心疼,担心。你俩是哥们,他有话不跟我们说也会跟你说,我就盼着,要是真有什么事你能开导开导他,实在不行,揍他一顿。石登啊,我们家小哲就拜托你了!”说到最后,李哲妈妈忍不住哭了出来。

“阿姨,您放心,李哲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帮他的。李哲现在在哪?”

“现在是上课时间,他应该在杜老师租的房子里,这是地址。”李哲妈给他递了张纸条。

“好,事不宜迟,我去找他谈谈。”石登站起身就要走。

“谢谢你了,石登。”

“给你一分钟下来,我们谈谈。凳子”一条短信躺在手机里,明亮得耀眼。

李哲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出去,刺耳的椅子拖地声让周围的人怒目而视,有的人甚至站起来要给他一拳。这些人曾经都是他的兄弟。都是虚伪的小人,可恶的骗子。

石登看到他,险些认不出来,脸色发黑,头发稀疏,眼神阴郁,看过来的眼神让他莫名发寒。事实上李哲的确厌恶透了这个人,整天一副“一群愚蠢的人类”的模样,以最狠毒的语言来表示自己的不屑,以最无耻的行为来显示自己的高明,他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做兄弟?

“李哲,你怎么了?电话也不接,家也不住,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是中二期来临要报社了吗?”石登不满地捶了捶他的肩膀。

李哲厌恶地打开并后退一步:“你来干什么?”

“你女朋友说你最近状态不好,让我来关心关心你,于是我大清早就来了,怎么样,够意思吧?”石登扯着嘴巴笑。

“是挺有意思的,我女朋友找你干嘛?前几天还对我冷嘲热讽的人现在又来讨好我,是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倒不知道我还有什么能让你看上的。”李哲冷笑。

“前几天?冷嘲热讽?”石登表情严肃起来,“你在开玩笑吗?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而且我并没有嘲讽你什么。”

“没有?是谁说我就是个傻瓜,除了供人娱乐一无是处?是谁说,”李哲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算了,没必要重复了,我当不起你兄弟,也不想再当,你滚吧。”

“不知道。”石登认真地说,“你觉得我会是嘲讽兄弟的人吗?”

“闭嘴!”李哲涨得脸通红,声音就像从喉咙里爆开,实在忍不住挥拳打上那张讨厌的脸。

石登格挡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肚子就受了一记重拳,捂着肚子吼道:“李哲,你是不是疯了?”

李哲面带狰狞地欣赏着石登痛苦的表情,狂笑着走了。

石登皱紧眉头,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喂,爸,我有些事想问问,嗯,心理学上的……”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手机铃声吵醒,昨晚和父亲聊到凌晨的石登毫不犹豫地关掉了,再次醒来已是九点多了。

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还发了条短信:“李哲约我到xxx见面,听声音很不对劲,求助。阅后速回。何悦霏”

石登一边回拨,一边迅速收拾,可是电话一直是忙音。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给另一个电话。

赶到他们约好的地方马上注意到天台上趴着两个人,想到电视里常见的跳楼情景就让石登心惊肉跳,马上冲进电梯,直奔顶楼。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别骗我,好多人都骗了我,我不想再被你骗。”李哲哀求地看着何悦霏,眼睛通红,胡子拉碴。

“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没有,你现在这样子是为了什么,你父母和我都很担心你,还有你兄弟石登大老远跑来找你。你约我到这来是要上演什么苦情戏码吗?或者我一说有,你就要把我推下去,或者自己跳下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李哲疯狂地摇头:“别跟我提石登,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你别信他,他就是个骗子,他接近我就是为了把你抢走!戏,戏,什么戏?你以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戏吗?是啊,我就在一场戏里,爸妈是假的,兄弟是假的,连你也是假的!”吼完抢过何悦霏手里紧握着的手机,用力摔到地上。

何悦霏平复着心里的紧张,安抚道:“李哲,你别急,我是真的啊。我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作为你的恋人,随叫随到,还提供手机给你摔。不过,你不觉得天台有点冷吗?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们还是去我们经常去的那家咖啡厅,喝你最爱的咖啡,我给你偷偷加上一勺糖,好不好?”

李哲似乎想到了以前的美好时光,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却因为脸部的僵硬而扭曲,正准备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让他又绷紧了神经:“你把我们的约会告诉了谁?”

何悦霏尽量镇定地笑道:“石登,我听说你俩闹了矛盾,叫他过来给你道歉。”

李哲冷笑:“道歉?是不放心我吧!你们一个个把我的心往地上踩,我就像个傻瓜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们走吧,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滚!”

“李哲,你冷静一点,我从来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你的心我保管得好好的,我的心在你那我也不想收回来,为什么要怀疑,为什么要伤害,一直好好的,不行吗?”

“够了!你看看你自己,都是同情怜悯,哪里有什么爱,什么心。你不走,我走!”说完李哲转身便走,何悦霏抓住他的手被狠狠甩下,却听到一声尖叫,连忙回头,何悦霏正摸着后脑勺,手上沾了血,李哲正要上前查看被冲上来的石登狠狠推开,“李哲,你疯了?!”

似乎被什么刺激到了,李哲红着眼扑向石登,两人缠斗起来。一时间天台上狼藉一片,喝骂声,哭喊声,踢打声,冲撞声交织在一起吸引了大量的工作人员来到天台。打红了眼的李哲压着石登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刺向石登的左肩,寒光闪闪的刀锋在阳光下耀眼地让众人眼前恍惚一片。

所幸石登及时避开要害,刀深深扎进他的左臂。这时总算有人反应过来,报警的报警,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几个保安冲上来把李哲制服。这时石登接到个电话连忙回道: “你们到了?病人在天台……”

一个月后,痊愈的石登来精神病房看望李哲。“听说你最近状态不错。”

李哲露出一个惭愧的笑容:“……对不起。”

“说对不起干啥,我也不能说没关系,一大笔医药费呢!”石登调侃道。

李哲笑了笑,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悦霏,她怎么样了?”

“她啊,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石登严肃地问。

“坏的。”李哲绷紧了身体。

“她出国交流去了。”石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好的呢?”李哲期待地看着他。

“她的伤没事了,”顿了一下才说,“她等你追她。”

李哲松了口气,笑了出来:“没问题!”

“话说你小子是咋了,当初给人家姑娘说什么初级爱高级爱的,现在又想沉沦苦海了?”

听了这话,李哲脸色一变,说道:“你当初可能说对了,我们这群人被洗脑了。”

“其实我一直想问,那个姓杜的都跟你们说了些什么?”

“那就从建了群之后说起吧……”李哲缓缓回忆起来。

杜老师经常在群里发一些哲学性的话语,短小精悍,总能引发一波又一波的讨论。后来他开始给学生们推荐一些哲学书,每天晚上大家都一起讨论。大物考完有些人高分,有些人挂了,杜老师怀着愧疚要求给挂了的人补课,高分的学生也可以在旁边讨论哲学,于是就开始家访。由于发现离得近,杜老师计划去的第一家就是李哲家。不知道为什么,家访前一天晚上李哲觉得特别暴躁,心里有种强烈的破坏欲,怒火不断地吞噬着他的头脑,第二天家访后李哲妈说了他几句他就实在忍不住爆发了。后来的几天积压的怒火让他屡屡伤害周围的人,他知道这样不对,可是胸膛里横冲直撞的怒火让他没办法思考,他觉得只有哲学能拯救他了,于是如同吃鸦片似的不断体会着哲学,寻求杜老师的帮助。没想到,补了一段时间课后他的怒火下去了,怀疑涌上心头,经常感受到来自宇宙的恶意,兄弟当面吐口水背后捅刀子,恋人投入别人的怀抱向他耀武扬威,连父母也说他不是他们的孩子。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下一个谎言的揭露,他当时真的快疯了。

他把他的心理活动告诉给杜老师,杜老师建议让他先离开原来的环境一段时间,等心情平复后再和他们好好谈谈,于是他住到了杜老师家旁边的一家宾馆,方便补课,也方便谈心。那天石登来找他的时候杜老师正好不在,幻觉主宰了他,他的脾气控制不住就把石登给打了。当天晚上他又梦到何悦霏和石登在一起了,两个人的背叛让他受了巨大的打击,第二天他就把何悦霏约了出来,还约了个自己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天台上看到石登他瞬间就爆发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是他,他的不幸都是他造成的,杀了石登他就能解脱了。刀刺进石登身体的时候他完全蒙了,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带上刀,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刺向石登。直到前几天他才清醒过来,一切恍惚得就像一场梦。而这几天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你被控制了。

“控制?”石登问。

“嗯,我隐隐有这种感觉。但我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心里的声音,或许又会变成一场噩梦。”李哲忧心忡忡地说道。

“其实当初听阿姨讲你在家里的表现时我就隐隐有些怀疑。你知道我爸是心理医生,我去问了下我爸,他说还是先看看。现在你已经进入第四阶段了,我也有理由相信,你可能是被脑控了,脑控你的可能就是那个姓杜的。当初我一度以为他有些歇斯底里症。”

“脑控?控制大脑?第四阶段又是什么?”李哲惊恐。

“对,上世纪就发明了电子脑控技术,像脑电波扫描仪,可以复制一个人的思维,还有各种干扰仪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甚至植入一段记忆达到控制一个人的目的,除有人造卫星做媒介的设备外,其他脑控设备在操纵他人时,产生作用的范围在方圆百里左右,你家和姓杜的家里距离就在这个范围之内,也不知道他找上你是凑巧还是蓄谋已久。不过我知道的这些,都是网上查到的,我爸并不赞同,大部分心理学家也认为相信自己是被人控制后做出种种不合常理的事的人是患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据说这项技术一直在秘密研制发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一技术,然而却有很多脑控受害者,现在你也是其中之一了。脑控受害者一般有四个阶段的表现,先是暴躁,然后是被害妄想症,接着是怀疑,接受一段时间的治疗后感觉到被控制,脑控受害者一般都会受不了精神摧残而自杀,像你这样老是针对我倒是少见,哈哈!”说到最后石登忍不住笑。

对这个玩笑无感的李哲问道:“那你报警了吗?”

“去天台前就报了,结果人去楼空,那个姓杜的早就不在了,也没有证据证明他违法,只能不了了之,连立案都没办法。”石登无奈道。

“那个群里的其他人出事了吗?我前几天发现群已经被解散了。”

“脑控一般是从个体开始再到小群体最后扩大到大群体,不过没听说我们学校最近有谁举止异常或者进医院了,我会注意的,你好好修养,争取早日返校。”

“好!我的事结束了,心里是轻松了一点,可还是有些不安……”李哲有些担心地说道。

“好了好了,别杞人忧天了,说不定我刚刚扯的那么多都是假的,而且你都经历过这么糟糕的事了,还有什么能更惨呢?最多我们角色互换一下,你被我狠狠打一顿。诶,这么说最应该担心的是我好不好!”石登怪叫道。

一时间小小的病房里充斥着笑声,心里的阴霾仿佛也被驱散了许多。

遥远的大洋彼岸

“报告,第五处脑控基地被摧毁!”

“收到,计划继续进行!”

“是!”

与此同时,一架来自中国的航班在这里着陆,一群大学生三三两两谈笑着走出来,其中一个女生望了望祖国的方向,期待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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