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翅膀

我的三星手机已经陪伴我走过了整整三年,虽然手机的周围已经被磨损得掉了漆,我还是很喜欢它。这三年,它的速度越来越慢,打开图库也需要三分钟,但我仍然舍不得丢下它。

我拿着它拍照,因为没有办法时刻去检查图片的质量,所以我很珍惜每一张照片,取个什么样的角度最好,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快门,渐渐地它无形之中使我的拍照技术一步步提高了。

就在这个礼拜一的时候,我正戴着耳机听着歌,走在回家的路上。当我走到了地铁站,想要掏出手机看一看的时候,我发现手机膜一下子被揭开了,屏幕上面多了许多的气泡,难看极了。我开始纠结要不要回去重新贴贴好还是干脆就不要这层遮掩了。

答案是我让它裸奔了。当扯去那一层薄膜之后,我发现手机竟如同崭新一样,光滑通透的屏幕就像姑娘的脸蛋。实在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由此我想到了,有些时候我们会循规蹈矩地生活,也觉得自然成了习惯,但其实我们只要稍稍将平静的生活掀开一个角,就像薄膜揭起一样,其实你的视角就大为不同了,看到了事物的另外一个层面,可能是你从未看到过的,也肯定会产生从未有过的新变化。

我的身上就在发生这样的变化。昨天我去了咨询那里做个人体验的时候,我和咨询师聊到说其实我前一天还很不爽,情绪有些低落。因为家事、也因为工作上的繁杂还因为我那颗漂浮不定、思虑过重的心。

其实我昨天才真正领悟到什么是心理咨询的力量。

我一开始坚持个人体验纯粹是因为人云亦云,因为很多人说,成为一个优秀的心理咨询师的其中一点就是你需要成为“病人”,去接受另外一个咨询师的分析和治疗。这一年当中,我曾痛哭流涕,我也曾感到很不舒服,但幸好我都坚持下来了,虽然中间几次时隔了很久。我的坚持还在于我想要为自己的困惑或者是不舒服找到一个合适的出口,所以我没有停止过反省和思考。

一开始咨询的目标就很明确,就是修复原生家庭中和父亲的关系。我和父亲从小就很对立,他有很强的控制欲,他时而脾气也不那么好,在我青春期叛逆的时候,我们家几乎战火不断,我吵过闹过哭过,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让父亲放弃自己的原则,我也用理智和父亲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但总是效果甚微。其实我内心很清楚,我知道我的父亲是疼爱我的,但就是他的方式我没有办法认同,以至于我一直认为他用爱当做借口想要控制我,当然事实上“可能”也是如此。

当我长大了,当我将过去种种对我来说是“伤痛”的东西铺成在咨询师面前的时候,我发现了那个充满怨恨的小孩的身影,她始终在我身边,从未离开,对于叙述过往,我能够淋漓尽致、绘声绘色地还原,但我没有哭,我的心里已经很干涩了,我觉得那些痛对我来说已经麻木,可能溶解在血液里了。就这样,我不断抛出父亲对我“残忍”的事情,又不断用理性在抗争说道,父亲其实也是人,人就不可能是完美的,所以这世界上也没有完美的教育,怨恨是对自身的损耗,就像有句话说:“我听过了很多的道理却仍然过不好这一生。”

直到最近,我逐步意识到了一点。为什么人容易陷入在一种循环当中不可自拔?比如我明明知道父母是我们不能选择的,但我们仍然会对父母抱有并不实际的“幻想”,比如我总希望我的父亲是慈爱温和的,他可以和我聊天,用一种和风细雨的语气,他可以在我沮丧的时候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和我说一声,没有关系,孩子,人生的路还很长,我们慢慢来;亦或者是他在我取得进步的时候,赞扬我一下。这些也许只能在梦里或者“他人家的爸爸”之中发生了。后来我想到,我希望的那些东西永远不会来,而我却很傻很天真地不断想要索取,因为我内心潜意识里希望父亲是个“神”,他对我要有无限的宠爱,他要无所不能。

我对父亲的要求折射出我自己内心对于完美的渴望,而完美的背后是我无法企及的却想尽力遮掩的卑微。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沉浸在那样的一种情绪里,反复渲染着我是个“受害者”的氛围,直到陷入剧情,不能全身而退。其实那样很难受,但我却把这种难受硬生生地活成了习惯。

我从未想过的是如果那个你心心念念的对象如果现在没有办法让你“打击报复”,你该何去何从。一直以来我都在和自己的想象做着斗争,我把责任都推卸到“他”身上,因为这样我就安全了,我还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位置俯视着他,看着他因为我的痛苦而痛苦。但每个人都应该自己生出那种改变的力量,不能去依靠他人或者外界的动力去达成你原本应该自己要去达成的目标。

所以我慢慢地领悟了,如果将父亲比作山,因为山不会动,而我能动,所以我想要慢慢去靠近那座山,我想用我自己的眼睛去仔细看看我们之间的关系,看完之后再去调整我们的互动场,想通了这点,我不知名地一下子轻松了好多。

还有我也去协调了和母亲的关系,原本我以为母亲是非常依赖我的,我常常会因为出去和朋友玩伴着亏欠,某天,我和母亲吃完饭,在厨房,两个人在柔和的灯光下聊起了这个话题,答案的确不是我所想象的,母亲比我想象得要坚强和独立得多,反而在这段关系里面,我想要依靠的成分更多一些,聊开了之后,我觉得我又轻松了几分,我能够很自然地和朋友出去聚会,因为我知道母亲她自己也能过得很精彩。

写了那么多,我想,我们带着父母的爱来到这个世界上,爱有时会让我们窒息,爱有时也会让我们欢喜,也许爱有时候还会让我们受伤,每个人的心灵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过去留下的灰尘,对,我们不要太过于着急去抚掉它,要慢慢地,要循序渐进并且充满希望地去看见它,接受它,接纳它直至放下它。需要留意的是从接受到接纳需要很长很长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在微博上看到过一个视频,问了成年人两个问题:1.现在你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2.如果你有来生,最想要改变的是什么?有人说,我不满意自己的鼻子,所以我希望自己的鼻子能够高一些;有人说,我觉得自己太胖太不好看了,所以我希望自己更瘦更好看一些;还有人说,我不满意我的肤色,因为肤色经常受到歧视,所以来生我想要换个人种。

同样的问题,问了一群孩子们,孩子们的回答都说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而最想要改变什么?一个满脸长着雀斑,眼睛也小小的女孩,给我的回答最震撼,她说她很满意自己,最想要长出一双翅膀,因为她想要感受飞。

当我们很小的时候,我们不太会被外界的眼光所影响,我们还有很多的奇思妙想。当我们逐渐长大,我们开始面对这个世界的纷纷扰扰,我们慢慢忘却了童年时期的那种看待自己的眼光。我们逐渐焦虑,感到孤独,对一成不变的生活感到厌倦却也无力改变,对自己越来越苛责,对他人愈发不耐烦,我们少了很多的快乐。我们其实需要一双翅膀,带着我们感受飞翔,感受风轻拂耳际的柔和,从高处再看看自己的生活,可以做一些什么让自己变得快乐呢?嗯,快乐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理直气壮拥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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