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荏苒,明月知遥(六)

第六章  一衫青衣动帝京

帝京。西风城被当地臣民分内外两城。如果说西风外城是雄伟霸气,那么西风内城帝京则是恢弘万千、上承天运。外城有东西南北四坊,内城则是皇亲、权贵以及那座紫禁城。对于中下三等的百姓来讲,内城帝京是纸醉金迷的天堂,更是一座销金窟。西风外城的“富商”王大路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谋到个送蔬菜瓜果入帝京的差事,日进斗金的差价让其一跃而成外城富人。

今日不是内城开放的日子,外来人员不得无故入城,但帝京东门却颇不平常。城门处乘坐玉撵的男子眉目清秀,语气轻和,但却始终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送完果蔬的王大路在迎客来带着傻儿子吃饭,絮絮道:“王小来,今天是你娘的生辰,虽然她不在了,但你要记住她的生日,每年这个时候记得多摆上一副碗筷,多在心里念着她,不然你娘一个人在那边没人想着肯定很可怜,听到没有?”王小来抱着鸡腿大口啃完,手上的油渍在刚买的新衣服上抹了抹,可能感觉不够过瘾,嘴里塞得满满的点头不清楚的嗯了一声,又去拿剩下的半只烧鸡。王大路看着自己的傻儿子,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满脸老泪。王小来正低头啃着鸡肉,突然发现没了声,抬头看见王大路一脸泪水。王小来一下子急了,扔下鸡腿,用油腻的手往他老爹脸上抹着泪:“爹,您咋了,您别哭啊,烧鸡都给你吃,我不吃了。”王大路勉强扯出几分微笑:“傻儿子,你快吃吧,爹没事。”傻儿子却是放下了烧鸡,手一直拍着他老爹的肩膀,烧鸡的油腻染在了王大路的衣服上。然而傻儿子和聪明爹都不以为意。

帝都门外玉撵上的青年男子终于开始有些不耐烦。随侍的扈从看见主子脸色,心里有了底。终于有人出声道:“太子殿下,此子真是猖狂,居然让殿下如此等候。”西风储君秦子曜看了看出言抱怨的户部侍郎李良忠,出声道:“李侍郎此言差矣,先皇为求帝师出山,曾三顾茅庐、丁门立雪,子曜虽不敢比之,但若那帝师弟子胸有韬略,我便等他一日又有何妨?”李良忠垂首再拜:“殿下仁德。”秦子曜摆了摆手,压下眉宇间的愤懑。

一辆马车徐徐向帝京驶来。“公子,那里好多人啊!是不是来迎接我们的?”一时兴起扎起元宝髻的念北问道。梦怀卿摇摇头,却是了然笑道:“可真是高看你家公子了。”随侍旁边的清泗却是坚定摇头:“先生是最厉害的。”

梦怀卿敛了敛心神,让车夫停了马车,下车,走去城门。

青衫曳曳,羽扇摇摇。丰神如玉的年轻人慢慢走去城门,身边跟着一名背箱的黑衣书童,一名眉弯浅笑的绿衣婢女。一路风尘并未让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惫乏,他眉如墨画,眸若星辰,黑发随意挽起,脸色云淡风轻,举步写意潇洒。秦子曜一瞬间居然有些嫉妒,这么一副皮囊怎么生给些草莽之人。

青衫越来越近,太子摇头平复心绪,迎上前去:“子曜知先生将至,特在此等候。”梦怀卿躬身一礼:“草民梦怀卿见过太子殿下。”清泗和念北也躬身行礼。太子道:“子曜冒昧问先生天下之事。”梦怀卿摇头笑道:“殿下太高看我了,不过依草民愚见,道法自然,这天下之事则…”梦怀卿指了指头顶,又指了指大地。太子眉头一皱:“子曜不解,请先生示下。”青衫淡淡道:“云在青天水在瓶。”

太子一凛,执弟子礼:“请先生教我。”梦怀卿侧身避开,微微拱手:“太子殿下今日不该来的。”秦子曜目光一闪,随即怒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先生原不过尔尔。”语罢,拂袖转身,登上马车,终已不顾。只是旁人看不出有几分怒气的太子正斜倚在车厢里,微笑自语:“帝师之徒,就看看你能为本殿下带来多大惊喜了。”

念北偷偷看了看梦怀卿,糯糯问道:“公子,太子殿下好像还不错,为什么公子拒人于千里之外啊?”梦怀卿没说话,倒是黑衣清泗冷冷道:“愚蠢。”念北眉毛悄悄弯起,手指掐住清泗一点点转动。黑衣书童咧咧嘴,却一语不发。扳回一局的绿衣婢女得意洋洋地吓唬道:“下次再骂我就咬你了。”清泗大囧。

三人拐过西风街复行几步,却被一佩剑男子拦下。该男子生的英武不凡,却又带着几分书生儒气,念北也多看了几眼,惹得清泗一声冷哼。青年男子躬身道:“得知先生赶赴西风,子昊激动不已。又恐饶了先生赏景雅兴,故一人来拜访。”梦怀卿眼底划过几分欣赏:“皇子殿下言重了,草民不胜惶恐。”说着就要行礼,子昊却是快速几步走上前扶住梦怀卿:“先生不必多礼,我既独身出来,便是不想先生揪心于这些繁文缛节。”梦怀卿仍是微微垂首:“多谢皇子殿下。”这位权柄煊赫的五皇子笑道:“先生不必叫我皇子殿下,想必先生对这帝京不甚熟悉,不如子昊带先生走一走?”此言一出,念北低头在心里默念:“完了,刚刚得罪完太子,又要得罪皇子了。”接着听到自家公子回应的念北却一楞,旁边讨厌的清泗又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表情看着自己。

“那就有劳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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