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前面两场并不令人满意的应酬结束了,三人一龙小分队还是在傍晚时分成功汇合。
至少这餐饭是自己人的,没之前那么假,也没之前那么带刺。
昏暗的城郭在夜市的照耀下散髮了璀璨的光芒,古典木质建筑与奇异的现代产品广告相搭配,在没有光污染的傍晚星空下,搭配的还算切合。內城墙的一处入口,数个穿著蓝色大褂的士兵一看便是两楚当场僱来守卫场子的地痞流氓,显然是沾到了权力的仙气,今天他们的表现非常的卖力:
“都滚开都滚开,今天这里除了两楚的人,就是蚊子也不能从老子这里进去!”
“闪开闪开,今天晚上这里两楚已经把这里包了,不准进去不准进去!”
“给钱?你给钱有两楚的人给老子的钱多吗?闪开吧你!”
然后,权力也分大小:
“哟,是军师大人!”
“快给军师大人把路让开!”
“军师大人今天是准备怎么瀟洒,要小的给您去找一个这边最好玩的地方吗,我这边赌场可是……”
鳄鱼一摆手,冷眼看著这个鼠辈:
“不必了,我已经定了酒席了,今天就和我朋友吃个饭,跟你们说了別来那些花的。”
“好的好的。”
司马並排走在鳄鱼的身边,看著鳄鱼一脸疲惫的在几个卫兵的护卫下走进了內城里,四下望了一圈,整个內城里的木廊桥上全是带著凤凰徽章的士兵与蓝袍行政人员,还没有等司马询问鳄鱼究竟是什么情况,背后议论的声音便传到耳边:
“哎哎,你看军师旁边这个男的。”
“这人是军师的朋友吧。”
“跟他形影不离,鬼知道是什么关係呢。”
“听说这军师有怪异癖好,我看吶,说不准,那男的是他男票呢嘿嘿~”
鳄鱼一下子摆过头去,“哪个嘴巴这么贱——”却被司马顺手推了一下,硬是没回过头去:
“哎,你都是名人了,不能给別人议论一句当谈资么。”
內城的护城河外,幸运看著爹爹一溜小跑从街尾角落里冲出来,一只手拿着两串红色的东西,另一手拎着几个包裹。他看到幸运独自一只龙坐在一边,忽的心里有些打鼓,脚上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司马和鳄鱼人呢……怎么就把你一个晾在这里。”
显然幸运不会主动和除了司马之外的人说话,爹爹坐在相对靠边的位置上,拿着串糖葫芦走向幸运这边:
“喂,幸运,你吃甜食吗?”
幸运撇过头来,一双荧荧闪光的双眼在傍晚的夜空下望着拿着糖葫芦串的爹爹,弄得爹爹很是退了几步,又慢慢靠近过来:
“我本来是想去那边夜市跟你买点肉吃的,比如烤鷄什么的,但是想想你这体格可能就是吃一只牛都不够吧,何况你本来那体型也太大了点……嘿嘿……是吧。”
看著幸运並没有对爹爹的靠近做出什么举动,爹爹又朝前走了几步:
“喏,很好吃的,你可以尝一点。”
“幸运吶……”
“你以后,过不了多久……”
“肯定会觉得,爹爹和鳄鱼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的……”
幸运忽的站起身来,將翅膀整个张开,这动作立刻將还在往前走的爹爹一下子嚇趴在地上:
“喂喂喂,我没有恶意,你不吃甜食就算了,我马上给你去弄点新疆羊肉串好不好?”
爹爹躺倒在地,看著幸运居高临下的看著自己,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了过来,乾脆闭上了眼睛,嘴上还不停的说著什么:
“早知道就应该先给他弄点肉吃的,现在好了,得把自己的肉喂他吃了,我死的好惨吶……好惨吶……”
然后,沉重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一句话直接打进了爹爹心中:
“……人类。”
“我,有个问题……”
赶快睁开眼睛,爹爹立刻跳了起来,这动作反而嚇到了幸运,朝后退了一小步,幸运看著爹爹一脸的不敢相信后欣喜若狂的神情,又在仰视中狠狠的憋住的那种难受的感觉,许久才颤颤巍巍的在惊喜中说出了句话: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问题,我保证告诉你!”
没想到幸运第一次跟他主动说话是这个样子的情况,爹爹狠狠的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脸,让自己保持冷静,好面对这类似第一次接触般的第一个疑问。
幸运侧过头去,看了看远处大门那边:
“那边,刚刚有个守门的人类,说,司马是鳄鱼的男票……”
“所以我想问你……”
“嗯……男票,是不是关係很好的意思?”
幸运看著爹爹的脸如死鱼翻塘搬白了下去,瞳孔散开,拿着糖葫芦的手在空中微微颤抖,整个嘴唇似乎像要裂开般向着一边不住的抽动,没想到身下的人类又被自己的问题弄得如此的奇怪,幸运再次确定自己没有展开龙威之后,把头慢慢低了下来,盯着这个还不愿意告诉他答案的人:
“你,承诺过,回答我这个问题的。”
“……嗯……当然……我确实可以……回答你……”
爹爹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看著面前不明所以的幸运直勾勾的盯着他,这让他感觉还不如被他当场吃了来的更好……
而另一边,熟悉的身影与熟悉的手錶在內城门外的檐楼前端准时出现,桌前的热茶已经不再散髮热气,就着已经听得发厌的曲声,梁凌看著司马走进了內城之中,看著那些站在城楼上巡逻的卫兵,手上简单的一个动作,面前的绿色通话面板再次打开:
“……您好。”
“……我是梁凌,这里是北京的‘食品厂’对吧。”
“……我这里有点事情,要你们帮个忙。”
“……不会耽误你们太久时间。”
“……很快的。”
看来第三餐饭,也不见得那么好吃。
2.2.3 內战內行,外战外行(中)
璀璨的无月之夜,星空散布在天幕上,鳄鱼站在檐楼之下,从风雨廊的一侧凝望着无垠的天幕,久久没有移开视线。四周的卫兵开始在风雨廊的每一侧都掛上了红灯笼,喜庆的气氛伴隨着士兵的欢呼叫嚷与丝竹声从远处传来,却没有盖住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我看你今天心事比以前更多了。”
“有吗?”鳄鱼没有回头给司马一个明显的反驳,將话题慢慢移开,“我喜欢这种没有光污染的夜空,这东西不管在新加坡还是中国,都看不见。”
鳄鱼转过身,对著背后的司马笑了笑,顺势就坐在了风雨廊的栏杆上:
“你也看见了,最近我事情有点多。”
“怕是你性格决定了你很难在有人的地方事情少。”
“哈哈哈哈,确实是这样,嗨,我喜欢你这种恭维的方式。”
尖鋭的呼啸声后,焰火的闪光照亮了远处的天际綫,把司马的脸色照的青一阵紫一阵:
“你还没告诉我今天这里是怎么情况呢,我猜……是准备打下一个敌人了吧。”
司马靠在廊桥另一侧,看著鳄鱼背对著焰火的光亮,只是对著司马乾笑:
“对。”
双脚触及地面,他慢慢从司马身边经过,焰火的爆响並不能盖过青石板地面上清脆的步伐:
“都是阳谋了,今天早上很多大的会的老大都去互相交换信息了,打黑潮,只是时间问题。”鳄鱼想了想,忽然自己笑了起来,“不过,你们中国人一觉得打仗的大义不到位就给別人安日本人的帽子这种事情,是一直都这样的吗?”
“日本人可不敢援助MEC。”司马没好气的哼了声。
“当我刚刚胡扯吧。”
围着廊桥转了一阵,鳄鱼又换了个位置看著头顶的璀璨星空,而远处的奔跑声由远及近。
“他为什么每次都慢半拍呢?”鳄鱼看著远处的爹爹从转角处飞奔而来,没好气的对爹爹嚷了起来:
“爹爹,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刚刚……出了点状况,实在是对不起。”
“让我猜猜,你刚刚被一个团的部队挡住了路,然后你一直等一直等,等了半个小时才能从红绿灯这边过来,对吗?”
鳄鱼没好气的比喻了一番,却得来了爹爹满脸笑容:
“比这个还糟糕呢,不过我总算脱身了。”
“哼,能活着过来就好。”看著司马还注视着这略微显得傻气的对话,鳄鱼一摆手,“走了,就对面那个楼二楼第一个包间,今天钱算我的。”
爹爹看著鳄鱼余气未消的走在前面,顺势拍了下有些沉默的司马:
“喂。”
“有什么事吗?”
司马看著满脸开心相的爹爹,自己也不自然的笑了起来,“你今天挺开心的嘛。”
“等下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看著远处的鳄鱼用手指着司马和自己,正在不断的和卫兵和登记员说话,爹爹也不甘寂寞:
“房东大哥,那个,你等下要不要讲一下之前那个炮击的故事吧。”
“哈?”
司马看著满心期待的爹爹鼓着脸看著自己,十分费解:
“很无聊的,你不会喜欢听的。”
“没事,等下你们就在饭桌上说,我保证听得进去。”
余音绕耳,司马坐在饭桌上,看著趴在桌子上睡着香甜的爹爹,顿时语塞。
“司马,你管他干嘛,你只管说你的。”
“哦。”司马瞥了眼旁边微微打鼾的爹爹,继续说道:
“黑潮不但使用了射程极远的榴弹炮,而且他们还会灭絶炮击,就算黑潮使用的不是自行榴弹炮,单纯的火炮攻击水平也已经彻底超过了目前已知的所有军事力量的想象力了。”
“而且,毫无疑问,絶对是计算好的计谋,对吧。”鳄鱼小抿了口手边的柠檬红茶,正色说道。
“是的,毫无疑问,那个车队就是诱饵,怕是这次炮击本来是来敲山震虎的,之前报纸上两楚的言论太囂张了,可是没想到……”
“可是没想到我们两个把这事情给破解了不说,黑潮的炮击反而促成了两楚的扩张,现在的报纸里几乎每天都是两楚朝鲜式的对黑潮的隔空骂街,哈哈,真是有趣的变化。”
“是啊,我要是黑潮的肯定会被气到的。”
“说不准我们早就被盯上了。”鳄鱼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夜空下的內城阁楼上,琉璃瓦反射着夜空的银光,“对了,灭絶炮击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之前说的MRSI,中国这边炮兵把这种集群加单炮多射同时弹着的打法叫灭絶炮击。”
“这名字够酷炫的。”鳄鱼看著司马手边的饭菜酒水丝毫未动,也不勉强他,继续接过之前的话,“司马,是你发现的所有东西,这一切的不正常,包括被销毁的无线电,专业的炮击演算,完全超越目前玩家建造水平的榴弹炮,你觉得这些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玩的很好咯?”
“……”
“嗯,怎么了?”
“是吶……是吶,玩的很不赖,对,真不赖啊。”
明显注意到鳄鱼这不自然的回答,司马注意到鳄鱼脸上一丝阴鬱转瞬即逝。
“哎,吃饭吧,司马,你別不动筷子啊,这也是花了钱的。”
“我说了我不喜欢吃假的东西,对不起。”
二楼的走道上,服务生端着菜盘,从转角处偷偷看著另一侧的走廊尽头缆绳粗尾巴懒散的臥在走廊的地板上,注意到走廊尽头那只龙把视线从窗外一下子看向自己,他赶紧把脑袋收了回去。
幸运听著转角处一阵骚动,顾客的惊叹与碟盘噼里啪啦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又把视线侧向窗外,看了一会远处之后,收起靠在墙上的双翼,幸运一把抓住窗楣,闪身便从窗户中爬了出去。
“喏,司马,这是我今天上午聚会拿到的小礼物,就送你吧。”
“这么客气?”司马仔细端详着手上这个黑色小盒子,“这是……扑克牌还是香烟?”
“扑克牌,没有过塑的,打打牌还是没什么问题的,爹爹也有一份礼物,我就先放他身边了。”
鳄鱼把另一个小盒子放在熟睡的爹爹身边,从圆桌旁慢慢走回座位,看著司马正准备拆开扑克牌,立刻咳了一声。
“怎么了?”
睡眼朦朧的爹爹也被这声重咳叫醒了过来,在朦朦朧朧中,这句话他倒是听得仔细:
“……大概就是10月7號,联合攻打黑潮的行动就会举行。”
“……那时候,应该是中国的,国庆节对吧。”
“……嗯,国庆节的时候,我家有点事情。”
“……去不了呢。”
內城里的一角,西风正旺。
蓝色的罩袍遮住了秀丽的长髮,背后的凤凰印在愈发寒冷的夜空中在风中飘荡,身边一个矮壮的男性站在她的身后,背着个厚重的黑色双肩包,他的步伐每步都十足的踏在了地上。
转角处,之前的两个守门人正蹲在地上数着今天自己的收益到底如何,一个人忽的注意到了远处星空下飘散的罩袍,以及头罩下乾净脱俗的脸颊。
“喂,喂,別他妈数钱了,看那边,看那边。”
“你有病啊,那边除了那些大老爷们,哪有……干你娘的,是个美女啊。”
“妈的,她旁边就一个背着个书包的人,这女的是故意来男人堆里寻刺激的吧,哈哈哈哈。”
口水下嚥,心里似猫抓,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
“干一票。”
“干他妈的。”
然后,夜空中划过了一声淒厉的惨叫,正躺在床上数钱的番长听到远处的叫声,嘴上好些碎骂,废了好大功夫才把臃肿的身躯从床上坐了起来,刚披上才发还没捂热的两楚兵皮,碰的一声,门就被一把踹开。
“妈的,妈的,那边……那边有人……砸我们场子!”
番长和坐在里面的弟兄一齐往门外望去,之前的守门人喘着粗气正对著门口大喊大叫,又一阵碎骂从他嘴里如嗑瓜子般喷出:
“几个人?”
“就一个閙事的,是个男的……他……他……不是两楚的人!”
“不是两楚的?你这个废物,怎么把他放进来的!”
照着面前这个瘪三就是一脚,看著这杂碎在地上咿咿呀呀的呻吟声,一脸横肉的番长对著身后的弟兄们就是一句话:
“有人砸场子了,兄弟们,抄傢伙。”
刀棍与燧发枪管拖行在石板地面上,发出了尖利的响声,番长带头拿着一把銹了半截的砍刀,身后一圈流氓或手持鸟銃,或拖着铁棍,朝着路途的最亮处迤邐前行,在青石路的反光中,他看见了路途的尽头,涓涓血流顺着夜色的光辉流淌在路面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自己的面前。
“就是背后这个女的,她是间谍!是奸细!是她把这个男的领进来的!”
番长盯着面前这女人,连看著他们的兴趣都没有,只是低头看著手錶,气不打一处来:
“妈的,杀我们兄弟,你还想活着走出这里吗!”
梁凌看了会表,时间走到了八时:
“可以行动了。”
“是。”
身后的尸体上,眉心间的洞还在向外冒出涓涓细流,番长突然注意到远处的两侧的飞檐顶端,幽绿的光芒自顶端如鬼魅般四处惊起,隨后红色的激光线如毒蛇之眼从四面八方对准了每一个人的额头,包括他自己。一个人刚准备撒腿飞奔,还没跑出一步,便脚上一软,翻倒在地,血流满地,为夜光下的青石板留下了新的印记。
“妈的,搞什么……搞什么……”
番长艰难的將自己的眼睛从远处的红光中挪向身前的那个矮壮的男人,只见他慢慢从背后拿出了眼镜,只是轻轻的按了下镜框,眼镜上的HUD便全息闪现。
“每次想到,自己的工作就是守护这些人渣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挺可悲的呢,是吧。”
眼镜上的绿点不断更新位置,那板寸头髮的人自嘲了一会,看著身边的梁凌。
“想跟我贫嘴,之后再说,听令。”
梁凌抬起头来,盯着面前这对在枪口下瑟瑟发抖的人渣。
“目标在酒馆二楼第一个包间里……”
楼顶上,快慢机从锁定扒向了单发,消音器的枪口后,25式突击步枪红色的激光线与火控瞄准镜的红星同时对准了站在最前面的番长的脑袋,金属色的枪身在夜空的照耀下与身后的琉璃瓦似浑然一体。
“护送我进去……”
远处的宝塔上,清脆的上膛声,CS-LR4A的悬浮枪管的膛綫中心对准了远处的石板路,夜视镜的视野中,不断有人正从房顶上低姿穿过。不远处,手拋旋翼无人机正扫瞄着地面上每一处可疑的角落,將所有的信息转移到自己的眼中。
“碍事的……”
在番长的恐惧注视下,面前的那个男人右手將背后“书包”的拉环一抽,一个瀟洒的甩身,深黑色的防弹插板与掛在前面的CCOM特种作战步枪隨着包背的展开,一下子反贴到胸前,扯下胸前的步枪与弹夹,他满脸坏笑的看著面前这些已经被刚刚这个转变彻底嚇傻的流寇们。
“……杀无赦。”
注释:
“食品厂”:Special Police College,特种警察学院的字母缩写(SPC)的拼音黑话。
CS-LR4A:狙击枪,原型枪CS-LR4已经装备现役P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