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雪寂寒宵(引)

飞吟白月萧风索,

当筵秋水葬夕朝。

塞上长烟孤鸿影,

一剑霜雪寂寒宵。

一场扑朔的迷局,五段神秘的回忆。是命运,抑或诡计,将五个天各一方的少年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心碎的过去,羁绊的亲情,血与泪的交织,五个人晦暝变换的友情,三段奇诡而迷惘的爱情。破碎在黑夜中的记忆,是否还能折射出生命中那不能忘却的灵犀

看客或许哂笑:不知所云。

当然,不知所云。

因为,这里,是他们的江湖。

他们是君子,是仙子,是呆子,也是疯子。

他们时而目空一切,又时而唯唯诺诺;时而惊才绝艳,又时而一无是处;时而滴酒不沾,又时而狂歌痛饮;时而深情款款,又时而冷血无情。

功名利禄?他们没听说过。

他们只爱三件东西:

亲情,友情,爱情。

遇见他们,算你倒霉。

遇见他们,又是三生之幸。

江湖,注定远离庙堂。

逍遥,终究不言仕途。

遇见他们,才知道,江湖,也可以是这个样子!

一剑霜雪寂寒宵(引)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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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一)一剑飞雪

雁门关,飞雪连天。衰草遍地,寒风凛冽,拂动枯枝上那片垂死挣扎的黄叶。

雁门,孤鸿不度。坟茔一般的所在,似乎连白虹,都吝惜将暖意给予这片苦寒之地。

十里长亭,却有两个人。

任叶桐,韩奇。

两个人,两柄剑。

一场决斗。

生,或死。

没有第三条路。

朔风又起,任叶桐水墨般的发丝随风飘摇。

韩奇看着他,唇角勾起一丝弧度。

"你还是来了。"

任叶桐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换作是你,你也一定会来的。"

韩奇唇角的笑意更浓:"你不是个君子,却着实是个好父亲。"

任叶桐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随你怎么说吧。"

韩奇微微一颔首:"十年了,你倒是学乖了许多。"

任叶桐谈了口气:"任何棱角,都会磨平的。"

十年,足以将任何突兀的棱角消磨殆尽。

十年,也足以将一块生铁铸成精钢利刃!

韩奇很清楚这点。

手中的剑缓缓出鞘。

寒光一闪。

枝梢的枯叶,骤然零落,随风消逝的无影无踪。

剑锋映射着昏黄的日光,鬼魅般咄咄逼人。

韩奇的剑指向了任叶桐。

"亮你的剑。"

任叶桐没有动,甚至没有蹙一下眉。

他清楚这一剑的力量。所以他没有像十年前一样,狠狠地盯着对手,当空一剑。

十年,足以让人学会很多了。

记忆会渐渐模糊,但或许总会有一件事,让你在茫然的时候拿出来想一想。

那一年,也是满天飞雪,任叶桐安静地跪在师父的面前,冷风吹拂着他额间的碎发,簌簌而下的雪影下,他的眸子是那样的清澈。

那时的他还年轻,很年轻,带着几分高傲与冷毅,眉宇之间却有着未脱的稚气。似一块璞玉,未经雕琢,至真至纯。

师父轻抚着琴弦,略显苍老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像,像极了……当年你的父亲,便是这般的傲气,一模一样。"

任叶桐的眉峰微微蹙了起来,澄澈的眼中,骤然闪出了一念杀气。

对于父亲,他没有任何记忆。

任叶桐只知道,他尚在襁褓之时,父母便被奸人所害。是师父,将他抚养成人,传授绝世武功。

父亲留给他的,只有一段文字。

简简单单的文字。

而他,却靠着这段文字,成为了天下无双的绝顶高手!

那段文字,是一套口诀。

归云剑道的绝学——飞雪剑法。

他的父亲,便是归云剑道掌门,任长风,武林苍云四杰之首。

武林的神话,却死得不清不楚。

师父说过,能杀死父亲的人,天底下只有一个,那就是魔教第一杀手。

这个绰号,深深烙在任叶桐心里。

他发誓,练成飞雪剑法之日,便是为父报仇之时。

临行那一日,师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了一句话:

"羽翼未丰之时,切莫招惹君子,也不要标新立异。"

任叶桐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年还是太过年轻。

师父的话,铭记于心,却只字不解。

于是,惹了一身的娄子。

先是得罪了中原元老,又挫败了武林盟主,而后羞辱了潇湘十一剑。

最匪夷所思的是,扬言要为父报仇的任叶桐,却娶了魔教的女子。

"羽翼未丰之时,切莫招惹君子,也不要标新立异。"

他恰好每一条都没做到。

于是,发生了今天这一切。

韩奇的剑已在手。

任叶桐的手缓缓搭在剑柄上,眼中尽是苍凉之意。

"我若赢了,便放了我女儿。"

韩奇微然一笑:"你若赢了,整个江湖,都是你的。"

任叶桐的眸子黯淡了下去。

剑锋出鞘。

他已经没有选择!

除了出剑,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

一切,只在这一剑。

一剑飞雪。


(二)飞鸿剑神

小嫣和平日里一样,一身紫袍,鬓间簪着一朵蔷薇。像只听话的小猫一样,依偎在任叶桐的身旁,碧玉般的明眸盯着那湖面上走马灯一样争先比试的剑侠们,如同在看一场跌宕起伏的南戏。

十二岁的小女孩,自然是对一切都好奇的很的。

任叶桐紧紧揽着小嫣,好像生怕别人要把她抢走似的。

他本来是不愿意让小嫣来看这种比武的场面的,无奈小嫣生在江湖,刀口舔血的日子,那是躲都躲不掉的,索性便让她早见了这阵仗,免得日后手足无措。

湖面上的人,已经手足无措了。

潇湘苑的湖心亭,坐落于这一片镜湖的中心。潇湘十一剑的擂台,就在这里。

江湖上的人都有个毛病,就是总是喜欢找个地方一决高下,打败对方后再趾高气扬地自封个什么什么名号,好好在武林中扬名立万。

于是,出现了华山论剑、屠狮英雄会这样的戏码……

潇湘十一剑就是这样的戏码。

一年一度的潇湘苑角逐,都会争出十一位剑术超群的侠客,名封潇湘十一剑。

比剑的方式很简单,凭轻功从岸边登上湖心亭,比试几招,点到为止。论剑结束,自会知晓排名。进了十一剑之列,却依旧有个名位先后之分。

于是,争先恐后是自然少不了的了。

一般情况下,这种事情吵嚷得最凶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后生。

而不惑之年的人,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早就腻了。

他们是不屑于自己上去打架的。

于是他们选择在旁边看别人打架。

人是多么的无聊。

任叶桐和慕青就是这样无聊的人。

二人已在湖边观摩了许久,现下,已经是最后一场较量。

湖心亭上留下的最后一个人,长剑在手,月影般的绝代英姿。

孔雀山庄,秋月白。

慕青看了看任叶桐:"十一剑之首,一定是秋少侠无疑了。"

任叶桐微笑道:"自然。"

连续三年的潇湘十一剑魁首,不会有差池的。

秋月白的唇角勾起一丝傲然的冷笑,月白色长袍随风舞动。

他还年轻,非常年轻。

年轻人总是喜欢骄傲的。

只是,一骄傲就容易出差池了。

一袭白衣,踏波而来。

任叶桐和慕青皆是一怔,竟没发觉这人是从哪里来的。

小嫣碧玉般的眸子中尽是惊异之色。

那个人方才就从她的身边掠过,雪白的衣带擦过她的面颊,那一瞬,惊鸿一瞥。

小嫣呆滞了半晌,只是惊愕地望着那白色的身影。

白衣人燕子三抄水,登上了湖心亭,就站在秋月白的面前。

那是一个年轻人,和秋月白一样年轻。

他也不过十七岁而已,模样生的极为好看,带着几分稚气,几分沉着。

这都没什么非同寻常的。

这白衣少年的脸上也带着一丝笑靥。

却不似秋月白一般的高傲,而是无比的温和从容,那么真,那么纯。

他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热爱。

白衣如雪,衣袂飘然。

一个孤鸿似的少年。

慕青回过头,问任叶桐道:"这个又是谁?"

任叶桐微然一笑:"如果我没猜错,这孩子就一定是飞鸿剑神。"

"飞鸿剑神?"慕青皱起了眉:"没听说过啊。"

任叶桐笑了笑:"我若说是尹霜尘,那你听没听说过?"

"尹霜尘……"慕青默念着,顿时豁然开朗:"啊!就是尹秋鸿的三儿子!可是……他们家不是被……"

"所以,这孩子才当得起剑神的名号。"

慕青不解地看着任叶桐。

任叶桐目不转睛地盯着湖心亭上笑容明澈的尹霜尘,悠然道:"早已落为孤鸿,心境却依旧宛若止水,这样的人不配称剑神,还有谁配呢?"

慕青不说话了。

秋月白看着尹霜尘,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举起了剑。

剑,永远比任何话都好用的多。

尹霜尘依旧微笑着。

手中的剑,还未出鞘。


(三)东方少白

骠骑将军府,不似从前的喧嚷。

月上枝梢,散落的只有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章将军身披铠甲,静静地坐在书案前,盯着案上那份印着龙纹国玺的诏书。

"骠骑将军章祢玩忽职守,着革去骠骑将军之职。"

章将军微微冷笑。

他已遣散了所有的家奴,散尽了家财,让妻子带着小女儿回娘家去。

只因为,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革职?皇上顾虑的人,岂是革职这么简单?

窗下的烛火,孤独地摇曳。

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烛火轻轻地晃动。

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前。

竟然,没有一丝脚步声。

章将军却笑了起来:"东方少白?"

来人只答了一个字:"是。"

章将军这才缓缓抬起头。

面前这个人,很平常,既不英姿飒爽,也不凶神恶煞。腰间一把陌刀,暗色的刀柄,陈旧的刀鞘。

这个人实在是平凡的紧。唯一的一点特别之处,就是这个人的肤色太黑了些。

而这张黝黑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哪怕是一点温度。

章将军只怀疑面前站的是不是一尊石雕。

没有感情的石雕

静默了良久,还是章将军先开了口。

"没想到,皇上座下的头号杀手,竟然是长得这个样子。"

东方少白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杀人用的是刀,不是脸。"

章将军一声冷笑:"那么,你是要动手了?"

东方少白的神情依旧没有变化:"尹秋鸿是什么下场,你比我更清楚。"

章将军点点头:"那是自然。"

"你和尹秋鸿是什么关系,你比我更清楚。"

"当然。"

"所以,你自己是什么下场……"

"我更清楚!"

章将军忽然一声狂吼,抽出一杆长枪,直刺东方少白的咽喉。那一刻,杀气四溢,血贯瞳仁!

他仿佛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一年前的这一日,他最好的朋友,尹秋鸿,就是死在面前这个人的手下!

而今日,他也必须死在这个人手下了。

不是因为什么别的。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尹秋鸿是他的朋友!

章将军的目光愈渐狂怒。

他疯狂,只是因为他很清楚。

他什么事都很清楚!

东方少白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只是他的手,已经攥上了刀柄。


(四)湘姬

如果琴音也可以杀人……

如果琴音也可以阻止东方少白杀人……

可惜,没有如果。

东方少白已经踏进了梵音花谷的大门。手里提着那柄陈旧的陌刀,鲜血,滴滴答答地从雪亮的刀刃上淌下。

东方少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他早已习惯了这些。

鲜血,人命,绝望的哀嚎……这些在他的眼里,早就是过眼云烟。没有一丝怜悯,遑论恐惧。

杀人,就是他的使命。

他也确实做得很好。

刚刚,他就是用这把刀,割断了章夫人的喉咙。

而章将军的女儿,却逃之夭夭了。

有人说,她躲进了梵音花谷。

这让东方少白很是愤懑,自己手上,还从来没有过逃脱的猎物!

现在,他必须找到章将军的女儿。就算她躲进梵音花谷!

江湖上的人,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都懂得一个道理:看到梵音花谷的人,一定要绕着走。若是稍有了些冒犯,那就一定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冒犯。

江湖上传闻,那梵音花谷的少主湘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魔。

可是,还有谁能比东方少白更加杀人不眨眼呢?

梵音花谷的大门,竟然没有人把守。

只是在不远处的花丛中,坐着一个女子。黑纱蒙面,膝上摆着一张七弦琴,玉指轻挑丝线,神情悠然。

东方少白停下了脚步,看着这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许久,才懒懒搭声道:"东方少侠既然到了梵音花谷,又为何不进去呢?"

东方少白看着她,沉声道:"湘姬谷主在哪儿?"

铮琮一声,琴音戛然而止,蒙面女子抬起头凝视着东方少白,眼中似含笑意。

"我便是湘姬啊。"

清脆的声音,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东方少白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我知道,女孩子都是很喜欢说谎的。"

蒙面女子微然一笑:"你很懂女孩子?"

东方少白摇了摇头,继而说:"但我懂一件事情。"

"什么事?"

东方少白叹了口气:"骗我的女孩子,可都是没有好果子的!"

一刹那,他的刀已经到了蒙面女子的咽喉!

蒙面女子的眼中掠过一丝惊愕。

她的手,按上了琴弦。


(五)摘叶仙子

月冷,秋风萧索。

叶可贞踉踉跄跄地走在林间小路上,每一步下去,似乎都是锥心刺骨的剧痛。

走到这里,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被湘姬的琴音重伤,还可以走出如此之远,这样的人,叶可贞是第一个。

树林里刚下过一场雨,白纱的裙子沾染了污泥,肮脏不堪。

叶可贞不由得自嘲一笑。

谁能想到,梵音花谷独当一面的摘叶仙子叶可贞,竟然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其实,她也没有做错别的。

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她做错了一件事。

她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她本是像平常一样,去栖凤阁向少主汇报事宜,却不料想,掀开珠帘的那一刻……

叶可贞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夜已经深了。

叶可贞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样。

她再也坚持不住,软软地瘫倒于地上。

昏厥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了面前那座府邸的牌匾上写着四个字:慕容山庄。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事情。

这些故事都已经是过往了。

而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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