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礼3

她成为他膝下的女人时便住在了你住所对面的高级住宅小区！你辞别了工作里的同事之后就回到了这个离她最近的房间，你在爱上她之后便住在了这里！一面全身镜子，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盥洗间，便构成了这个房间的全部内容，简单的就像个没有对角切开的简单四方三文治，仅有三俩个必要的材料，你稍稍掀开，便挤了进来！你拉开衣柜，你的右手从右边第一件西装抚至最左边的第四件西装，西服悬挂着左右摆动片刻，每件的肩部在衣架上呈现出刚劲有力的形状，如初春里枝桠上新绿的纹，显眼，干净，一眼便觉生命力旺盛！每年里你会备上一件精心挑选的西装奔赴她的圣诞舞会，四件，四个年头！你取下，折好，双手轻托着放进行李箱之后，你皱着眉头环视屋里剩下的其余部件，你轻轻对着空气呼出一句：都无所谓！你合上行李箱，“嗑”的一声扣上金属扣子！你来到床沿坐下，双手肘支着双膝身躯向前微欠，你凝视着躺在脚下不远的行李箱，想来四年之后，唯独想要带走的都在这个小箱子里，这时你心灵多少感受到了世俗里关于种种割别的伤感情愫！在得知她怀孕之后，你打算明天即刻离开这里，如果实在要计较的话，莫如说决定离开她更为准确！“我会去往另外一个城市寻觅这世间里另外一种生活！”你在手机9宫格数字键上面缓缓轻敲完成之后，没有作多一点的迟疑便按下发送键，并没有像很多人为了阐明重要问题，反复推敲与斟酌那般模样！尔后，你把手机放在身旁的床单上面，你挺起欠着的身体，继续俯瞰着地上的行李箱，在你本身与箱子拉开的距离之间，像是一场显得冗长又没有结果的对峙！你为自己此刻身觉的一种不符合自然规律的轻松感而压抑，因为你觉得如果你悲伤，歇斯底里也无妨，至少可以痛痛快快祭奠这一份感情，这也是作为人这一生灵，最起码会如此！在过去的四年间，你无数次幻想着这一天的到来，你笃定自己会歇斯底里的悲伤，真真实实的流泪！这一天不也终于来到？你想不透自己为何如此冷静，你甚至策划了你在这里的最后一个夜晚的过程：与有必要的人作别之后收拾行李，享用丰盛的晚餐，看一场电影，在天色破晓之前离开这里！不要求晚餐的质量，也不强求电影的精彩，只要一切井然有序没有偏差顺利结束即可！你脑中又倏的证明不了这不是一场虚幻！她就是虚幻的，这四年就是虚幻的，目前这场割离自然也是，像站在深夜里地表上的某一处，向远方眺望所看见的地表黑色轮廓与天空相接处隐约可视的模糊轨线，永远没法看清那处世界实体的内容，越是想看清越是一片黑海，越是力图往前越是更为远离，最终还是那被徒留在黑暗世界囊挾的一处原点，一地虚幻！

你身侧的全身镜子里面一处亮块出现在你眼角的余光处，亮光并不惹眼，但在狭仄静默的房间里显得最为活跃，让你从混乱思绪里醒了过来，你侧过头望去：是手机屏幕的亮光！你的眼眸用力睁开时手掌已经把手机握住，“唉！”你把一声叹息费力地呼出，不是她的信息！你把手机塞进裤袋，起身出门

在一家静谧的迷人的西餐厅里你点一份俩人套餐，你没有察觉侍者不时向你和你对面的空座投来的狐疑，或许他们在臆构你不存在的伴侣失约的原因也未否！你直视着前方的空白，或者更远的地方！你时而俯首用嘴腔刍嚼几口乏味的食物，当食物干涉地刮过喉咙时，脖子的喉结向上提了提之后很快又恢复直视前方的僵硬姿势！你在再也提不起食的欲望时，便结了帐离去！

不久你便来到电影城，你在售票员那里随便要了张电影片：随便什么电影都可以，最好还是马上能看的！忙碌的售票员估计没有余暇对你的莫名其妙作出匪夷，花了片刻便把影票递向收银台面！你从台面扫过票据并依照票据上的座位安排在影厅里找到了你的位置后坐下！那是一部侦探喜剧片，一连串的情节深入都在你的意料之中过后你便对它失去了兴趣，你看着周围观影者们时而安静时而大笑的反应，你责难自己何以不能随着人群融入这廉价兜售低俗的一时之乐的场所时便心生燥意！于是你欠身站起便离开了影厅，随着指引的手来到影城的厕所！门口处有三个男人站着抽烟，在他们所站的距离位置和互不攀谈里可以确定他们互不相识！你没有鄙睨那三个男人无视公众道德要求的行为，你甚至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们般稍稍侧身擦过离门口最近的其中一个男人进入厕所，对着墙上自动冲水尿盆拉下了牛仔裤拉链！尿盆嵌在亮如镜面的墙瓷片上，而尿盆的顶部是一片同样亮如镜面的不锈钢金属片！你把眼珠稍稍往下移时便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整个下半身！你听着尿液撞击尿盆盆壁的嘶嘶声，考虑到这个让你看着自己小便的厕所时，不，是这个兜售着低俗之乐的整一个场所时，这里通体变得不再如往日般规整协调，每一处都斥满了错乱与压抑，你胸口处开始急促！你对着自己吐出一声细如蚊蚋的语句：如此多余！你拉好裤链手都没有洗，那三个男人还在各自若有所想的抽烟，你再次擦过离门口处最近那个男人的身侧离开！

你来到街上时街道已经开始繁华！你往肺腑处吸了一口有深度的空气呼出之后，便觉跟西餐厅电影城无异，同样于事无补！也罢，姑且随处走走吧，你如是想到！你来到第一个路口，在等站立人型状的红灯的过程中，你用滚轮点火机点了一根烟！一辆黑色轿车四敞着车窗疾驰而过时拖出的凉风拂动着你的身体，你留意到了那一地追逐车尾的黄叶，瑟瑟发响！车内音乐音量扭的很大，你瞥见20光景上下的车主搭在车窗外面的手臂，手指处夹着的烟与红色尾灯在初春的夜黑色里划出几线红色，烟头处火星随风而出又即灭，车内音乐也随着拉远的车成了无形的音线，越远越浅！你看着那车在很远的街角拐了弯！已死去的冬天还遗留下多少冷的余音，淳淳吸允着你薄外套里面身体的温度与水份，但不足为患，你感觉到了夜迎来新季节的活跃！行走的绿色人型灯亮起，你走过被踏的斑驳破旧的斑马线之后，你看见一个穿着单薄的时尚女郎蹲坐在地上，旁边横竖躺着几个空酒瓶，那女郎把头埋在双膝间，在她的膝内世界里操着一口标准的京腔普通话，带着酒醉的顿慢与电话里头的人厉声争论！你经过女郎身旁时你稍稍停了停，那长黑发像是因悲伤而散落，多少让你想起了她，你差点就伸手去援助，但，这想法在成型之前你如捻灭燃尽的烟头那般就已把它捻死，甚至没有听清争论内容，你就往前面深如下坠般的长街径直走了进去！

阵风不时收刮着地面，摇撼着路边所有的不知名大树，枝桠上泛黄的叶片挣脱之后一批批的便往地上斜斜坠落，在很快便会再次降临世界的阳光下，会被扫成堆，往盛放垃圾的车上，哗哗倒入，街道重新一干二净！而蛰伏已久的新绿，折射着直直的光线，看着树下地面上为生存而往哪奔袭的行人，摩托车和汽车，取之，代之，黄叶如同没有来过一般！

你走在长街上顶着黄叶纷飞，走的很慢，你身后陆陆续续出现的路人，陆陆续续赶超了你，最后又陆陆续续消失在你前方的视野！不知哪里又吹来了一阵风，你闻到了炭火与烤肉的味道，你向四周看去，看见很多地摊已经摆上，你知道很快这里便是这街道最热闹的位置！你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向前，你理定自己需要远离喧嚣的心情回身折返之后，手机就传来的短信声音击中了你身体的某个地方，那是你身体回应本体觉的感觉，你确定是她：“不要拒绝，我势必要去找你！”，你回头看着摆着地摊的地方，“就那吧！”，你随便挑了一个宵夜地摊坐了20分钟左右，一辆流线型姣好的双门汽车停靠在离你不远的路边，你认得是她的车，她从车上下来之后一眼就捕捉到了你的位置，她走了过来坐在了你的对面！你和她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你们时而对视时而看向不同的方向，摊主热情端上来的几个小炒的缓缓热气也不再升腾！

……

“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面向着她但眼眸向下看着凉了的几个炒菜！“我送你！”……你上了她的车之后，在一阵发动机轰鸣声中直直钻进夜街里某一个罅隙消失了！地上叶堆再次被速度卷起，在地上打着堆翻滚几圈之后，很快又安躺在街上等待下一次世界对它们的戏谑，宵夜摊在你们离开之后渐而热闹了起来，你们无异于冬去春至的落叶，同样没人注意到你们来过！

城市边上，离你住的地方不远处有一条大江，一条江桥横跨着江的两边，车子驱出闹市，进入这条江桥时你对着车窗外面说：“我就在这下车吧！”她把车子靠着边停下之后她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眼神一直看着前方，如停下的车子般没再作任何动作！你看着她在长黑发里钻出的耳朵轮廓等着她作出任何反应，尔后不久，她侧过头直视着你：“某一天我会再找你！”

你看见脚边有一块小石子，面向江面，往那鬼魅般黑魆魆的江面使劲扔去，你没有看见石子的抛物线，也没有听见石子撞入江面时的痛快声响，石沉大海般，没有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