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客帝国》的“缸中之脑”迷思

《黑客帝国》三部曲是极具魅力的科幻片系列。他的魅力要素非常多元，有袁和平设计的武打动作，有帅气逼人的青年基努·里维斯，有硬派的未来科技展示，有我们看来复杂而隐晦的程序逻辑，还有怀疑论的哲学迷思。

简单的复盘一下电影的故事。在未来年代，人工智能产生了独立国家并与人类开战，动用核弹也未能取胜的人类最终决定遮蔽住天空来隔断机器人的能量来源——太阳。而机器人则发明了一种新的能源获取方式，将人类圈养在培养液中以产生电能。最终机器人获得胜利，所有人类都成了机器人的电池，而机器人创造了一个叫“母体”的系统来模拟21世纪的现实世界，让所有人类电池都以为生活在21世纪，实则却是在电脑系统里。而因为系统的不稳定，部分人类产生了怀疑意识，从母体中苏醒并组成了反抗力量zion。

关于电影的故事逻辑，可以参看这篇豆瓣影评：【Matrix的前世今生】-----黑客帝国全解析

本文并不想再谈论电影中母体升级的故事主线，也不打算废话电影的质量多么出色，而是想浅谈一下《黑客帝国》中【人类的思维生活在母体创造的虚拟世界，而身体却在未来机器人的培养皿中】这一设定，以及通过解释这一设定，来对电影中zion世界虚拟与否的问题思考得出我的答案。

开门见山，电影的这个设定最接近的典故来源是哲学家希拉里·普特南的“缸中之脑”假设。

“一个人（可以假设是你自己）被邪恶科学家施行了手术，他的脑被从身体上切了下来，放进一个盛有维持脑存活营养液的缸中。脑的神经末梢连接在计算机上，这台计算机按照程序向脑传送信息，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对于他来说，似乎人、物体、天空还都存在，自身的运动、身体感觉都可以输入。这个脑还可以被输入或截取记忆（截取掉大脑手术的记忆，然后输入他可能经历的各种环境、日常生活）。他甚至可以被输入代码，‘感觉’到他自己正在这里阅读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

有关这个假想的最基本的问题是：“你如何担保你自己不是在这种困境之中？”

——《百度百科“缸中之脑”》

为什么这个假设乍看之下非常唬人？首先就是它难以证伪。也就是说，如果你预设【缸中之脑】是可能的，那你就没法证明【缸中之脑】不可能存在，也没法证明你自己不处于【缸中之脑】的状态。希拉里·普特南的这个假设原本是他用来反驳笛卡尔“我思故我在”的怀疑论，然而在许多情况下却成为怀疑论的某种佐证。这样一看，我们连自己是否处于真实世界都无法证明，那么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拟？

在被《黑客帝国》这个新奇而颠覆的设定震撼的同时，我也有了自己的疑问，我们到底该如何看待这个假说，它在逻辑上真的是无懈可击的吗？

答案并不难找出。网上关于【缸中之脑】的讨论不可胜数，而我思量许久，也有了让自我释然的结论。

结论就是思考这一问题本身就是无意义的。【缸中之脑】无法完全证伪，但它也同样无法证实，因此我们必须用一种“相对”的概念来解释“真实”和“虚假”，否则就会堕入【缸中之脑】的无限循环中：可以无限地往上假设缸的世界也是虚拟的，是更上一层的“缸中之脑”，无穷无尽。我们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否处于缸中之脑的状态，除非这个缸本身运转出了问题。因为母体这个“缸”出现了问题，所以电影才出现了“真实虚拟之分”。因为我们不可能预设自己处于缸中之脑的状态，所以缸中之脑的状态对于我们的意识本身是没有意义的。因此可以说，相对于梦境的虚假和电脑的虚拟世界，我醒来的世界是真实世界。而对于《黑客帝国》这部电影来说就是，母体是缸中之脑，而zion是相对母体的真实世界。

因此我们可以这样来解释zion虚拟说：zion虚拟与否，并不是绝对的。第二部电影结尾处neo使乌贼爆炸，是因为在之前架构师处抉择里他获得了权限的升级和某种改造，从而在zion世界能够无线接入母体世界，从而控制zion世界里机器人的行为，令他们自爆。第三部时Neo的队友也曾说昏迷过去的Neo的脑波像接入母体中的形态。他获得的是无线接入母体，得到“现实世界”中所有机器架构的权限。

他能看到的只是带有机械架构和电流的黄色世界，他看不到崔妮蒂和人类，看不到静态非机器的其他物件。崔妮蒂死时被钢管贯穿，他甚至要靠手去摸才能知道崔妮蒂的伤情。他不能飞，也没有任何超越常人的体能表现，他也不能像在母体中一样拯救崔妮蒂，因为他只有架构师所给予的控制机器的权限。

而同样的，这些事实是否可以说明，zion世界是绝对真实的呢？也不一定。我们只能说在这部电影中，相对于母体世界，zion世界是真实的。因为不单是上文所说的细节，更因为zion相对于母体世界是真实的，才能解释结尾处先知和架构师的对话，才能让整部电影不至于失去意义。而这个相对“真实”的概念是很重要的，你能证明你现在所处的是真实世界吗？你只能证明你的梦境是虚假的，因为它并不改变你所处的世界。这里和电影《异次元骇客》是一样的，怀疑现实的真实这个牛角尖钻下去是无穷无尽的，没有意义。“真实”和“虚拟”本身就是主观定义的。因此我们只能说，相对于母体世界，zion世界是真实世界。

因此推而广之，《黑客帝国》、《异次元骇客》、《盗梦空间》这些给出开放结局的科幻电影，其实都在玩这个“真实”与否的游戏，而我们只要笑笑就好，不要钻着脑壳去较真：因为既然我们的大脑判定我们现在处于真实世界，那就在这个世界里活得有模有样就可以了。

笔者对哲学知识并无全面系统的理解，文章仅供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