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清晨9:30,手机闹铃一如既往的响起,张叶伸手从床头柜拿过手机,掐掉了闹铃,放在往常张叶也许会起床穿戴飞奔回老家,但是今天他不想起,关于新型病毒大规模的报道已经第三天了,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张叶打开新闻客户端浏览关于疫情的新情况,病毒还在扩散,以武汉为中心点半径3000公里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大圈,新增的病例也在飞速增加,新闻中满是关于抗击疫情的种种报道,各地的物资都在往武汉集结,各大医院的医护人员也在整装待发,但是官方报道中本地也并没有感染案例,身边的一切似乎有条不紊,就像是汶川地震和非典期间有惊无险而已,外界看起来波澜壮阔,但身边却是波澜不惊。
张叶打开聊天软件,聊天框中充斥着无数“…”的未查看消息,随便打开两个,全部是关于新型病毒的消息,各种传闻漫天飞舞,有的甚至说本地某小区有新病毒感染者,还附了视频,张叶冷笑一声: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但是其中一则消息引起了张叶的注意,那就是本地口罩脱销了,紧接着下面有人在卖口罩。难道疫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此地距武汉有数千公里之遥,怎么影响会如此之快。张叶觉得事情似乎比以往来的更加复杂,凭借着直觉上的警惕,张叶觉得接下来两周的病毒潜伏期,事情会继续恶化,有必要做好准备以应对最悲观的结果。张叶敲开阿城的房门,阿城早已躺在床头,目不转睛的打着手机游戏,催促中阿城不紧不慢的边穿衣服边玩游戏。熟悉的打斗声和阿城淡定的样子,给了张叶一丝安慰,刚才手机信息带来恐慌情绪,似乎淡了一些。但是张叶还是开口提了这事:“新型病毒的事你知道了吧,本地有人被隔离了。”阿城还是不紧不慢事不关己的回答道:“是嘛。都这么严重啦?”眼睛没离开屏幕继续操作着手机,“这次新病毒比非典严重十倍,传染性更强,而且武汉已经被封城了。”张叶继续补充道“非典期间,可没有哪个地方封城。”阿城似乎有些警觉,游戏也接近尾声,“这么可怕的吗,武汉封城?”
武汉!这个城市名再次在张叶心中腾起,九省通衢,国之中心。张叶心中腾起一种阴谋论,“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次病毒是基因武器?毕竟武汉在地理上是国家的中心,病毒爆发期又赶在数亿人口流动的春运期间,如果是人为的基因武器,那么一切就都严丝合缝。”阿城若有所思“那他们自己不也会被感染吗?”“只要针对我们的基因研发大概率只会感染我们的病毒不就行了,而且恐怖分子会躲起来,如果是哪个国家这么做,他们可以切断交流。”“可是这个病毒死亡率不高啊,为什么他们不制造杀伤力更高的病毒?”张叶冷笑一声“这是经济学,杀伤敌人那就没有意义了,世界是分工和全球化的,敌人需要的是一部分人永远给他们打工,这样才会有资本有利润,如果敌人全被你杀光了,你自己内部就需要分化出一部分人到底层,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通过贸易和分工压榨敌人是最好的手段。通过这个病毒控制我们,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张叶虽然这么说,那是直觉上的臆测,毕竟全人类基因都极度相似,要想分离并针对某一种种族,并非易事,而且中华民族有那么多民族,那么多的融合,这绝非易事,就算是那个世界第一霸国,本身也是移民国家,是一个全世界各个种族的超级大熔炉,怎么可能研发出基因武器呢,那成本将大到不可以操作,在逻辑更不可能成立。张叶摇摇脑袋,但愿一切只是自己的想想而已吧。
中午12:00,张叶回到乡村的老家,这里的习俗,大年三十一家人中午就要聚在一起祭拜祖先。张叶看到来来往往的乡亲和忽而驶过的车辆,张叶内心更加释怀了一些,就在这个平凡的乡村,大家平安的度过了非典,十七年前虽然病情也引起了一些恐慌,但是乡里乡亲依旧开开心心的会出来走动聊天,放假的孩子们也会在一起玩游戏,摔纸包,到池塘里踩冰块,偶尔有哪一户人家感冒了,大家也会前去慰问关心。一切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人群虽然没有十七年前那么多,但是考虑很多年轻人已经外出安家,独生子女政策也导致了儿童的数量没有以前那么多,张叶内心也有些理解。祭拜祖先的仪式也和往常一样,只是大家都少了一些热忱,每个人都忙于工作和生活,偶尔回家休息,也都有一些懈怠。今年八十四岁的奶奶,已经将传统的菜肴摆盘上桌,筷子用小酒杯盛放的米饭也按顺序摆好,左右各三副碗筷和凳子代表着六位祖宗,而正对面的是两张八仙椅,摆放着两副碗筷,代表着最受尊敬的两位祖先,靠外的这一面摆放着香炉和蜡烛,地上是一个跪拜的垫子,香烛已点燃,大伯母抱着堂姐两岁的小儿子过来了,他是家中年纪最小的,却由他先开始祭拜,大伯母牵着他的手,大家帮忙着一起吆喝着“一下,两下,三下,好,真乖啊。”在欢快的气氛中完成了这个仪式,随后是堂姐的大儿子,家中年纪最小的两位完成后,大家各自都祭拜完毕,奶奶将香烛倒入一个焚烧桶内,和叠好的纸钱一并烧完。女人们将祭拜用的菜肴端到另一处房间内,又新增了几道菜,大家纷纷落座,张叶将两瓶好酒放在桌上,“各位长辈,我难得回家一次,今天喝我的。”说话间,推杯换盏,几巡过后,大家酒酣耳热,张叶道,“邻村地上划得白线,是谁走了?”大伯押了一口酒,“他,你不知道吗,三力。”“就是那个长的高高壮壮的三力?他身体不是很好吗,他怎么会走?”“哎,癌症晚期,去年底发现的。”“这么快!这才两个来月。”“可惜是可惜,不过话说回来,人各有命的,动手术风险太高,想着不做手术能挺过年的,阎王爷就是不让他过这个年。”众人皆啧啧叹息。
此时一位外号呆子的中年男人来到串门,张叶暗自思忖,此人办了个小厂,在村中乃是首富,素有一些威望,然而他有位亲戚刚从武汉回家,不知他是否有过接触。众人皆有些迟疑,但碍于情面,大家没有明说,正在此时,呆子咳嗽了一声,张叶内心一惊,众人皆错愕,大伯率先解围,“他是老毛病了,支气管炎好几年了。”众人算是如释重负,恰巧此时旁边一个乡亲走开了,张叶也跟着离去,那人道:“呆子有亲戚武汉回来的,小心为妙。”张叶连忙附和“是是是,要当心。”房间内众人也一一悄然散去,呆子聊了几句,自知无趣也走开了,家门前有一些跳广场舞的女人和站在旁边闲聊的男人,呆子出来后,有个女人高声问候道:“老板从城里回来啦。”像是奉承,又像是有意提醒在场的各位,众人皆随即散开让道,有的甚至直接离开了,张叶看了,觉得呆子像是电影中一骑当千所向披靡的勇士,所到之处,人群纷纷散去。要知道,呆子可是村里的首富,平时少不了很多人巴结,可见这病毒比当年七进七出的常山赵子龙了。
不一会大伯出来了,面红耳赤,“我们这里防治的比较好,没有武汉回来的人,村里已经建了工作组,有人发热或者疑似感染,马上就要隔离。”张叶迎合道“是的,这回太严重了,传染性比非典更强,据说是吃蝙蝠引发的。”大伯说道:“吃蝙蝠,呵呵。你看我们村以前多少野兔子,蛇,野鸡,蝙蝠也有,现在还看得到吗?都被人吃完了。”大伯稍微顿了顿,张叶心想,这些年确实没怎么再见到野生动物了,前几年确实有一些盗猎的,连青蛙都不怎么能看见了,在以前到了夏天,青蛙整晚整晚的叫,偶尔还能听到一些奇怪的鸟叫,现在都不见了,张叶点点头继续听了下去。“人和自然本是和谐相处的,但是人太能吃,把蝙蝠都吃完了,蝙蝠不懂人类的语言,没有办法跟人说话,但是动物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也会用它的方式报复人类,蝙蝠用非典报复了人类一次,人类不懂得尊重,现在蝙蝠又报复人类了,释放了一种新型病毒,如果人类再这样下去,恐怕这些动物还会有新的方式报复人类。”说完,大伯愤愤的回到屋里。张叶内心一惊,物种相互平衡是自然法则,人类太强大了,挤占了太多动物的生存空间,自然失去了平衡,全人类的重量总共两亿吨,而人类饲养的用来供给肉食的动物达到了一百亿吨,每年更是要吃掉数百亿吨的动物。破坏地球就是伤害人类自己,这句深藏哲理的标语,被大伯这一席话解释的淋漓精致。
晚上7点,年夜饭毕。照例要开始放烟花,这也是城里人所羡慕的活动,城区大多被禁放了,但是乡村尚且没有被政策影响。张叶来到屋外,不知谁早已将烟花早已摆放到位,看着这黑黢黢的星空,几颗星星在发出微弱的光芒,远处传来一些连绵的鞭炮声,众人在数米外围着烟花,张叶小心点燃了烟花迅速跑开,转过身看着“斯斯”燃烧着的引线,大年三十最热闹的时刻就要到了,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盯着那一小簇火苗,空气都陷入了安静,“砰”一声,第一炮烟花飞向天空,众人目光还未来得及跟随,第二炮第三炮烟花又接连飞向天空炸开了花,天空中弥漫着五彩缤纷的光芒,小孩们的叫喊声,大人们推着小孩叫道“看这里,看天上。”“滋溜~”烟花飞天的声音,“砰”炸开的声音,各种声音全部混合在了一起。在这一刻,似乎人们是忘记了疫情的存在,所有人都在抬头望天,尽情的观看着一年一度的烟花典礼。第二束,第三束烟花接连点完,在天空中划出了各种各样的形状,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大人们满意的笑着,小孩子们更是兴高采烈,一天中的愉快氛围达到了顶点。
愉快的气氛随着火药味一起渐渐散去,人群渐渐有了骚动,原来是有人收到信息,城里爆发疑似病例,公布这一重大消息的人叫做怀生,长着一副瘦削的脸庞,看起来像是常年憔悴的样子,他不无得意的将手机中的信息大声的读给在场的各位听,无所事事的闲聊中,第一个获取谈资的人无疑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旁边一个妇女惊叫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我们这里都有人感染了?”怀生不让人质疑,挺起瘦弱的身子,“这还能有假,别人都说了,就在第一人民医院,你看!还有视频。”妇女和旁边几人随即好奇的凑过去观看视频,边看边发出惊呼声。呆子恰巧正好经过,大喝一声:“病鬼子这么怕死啊?要死的信息总是病鬼子第一个知道。”怀生还要反驳,旁人又笑骂道“是的奥,病鬼子不要出来吓人。”怀生终于经不住质疑,囔囔道:“你们…我这还能骗人嘛。”张叶忍俊不禁,呆子虽说是在骂人,但似有一种“春江水暖鸭先知”的哲理,张叶潦草的打趣:“我们这不要紧,火药可以杀菌的。”众人见呆子到场,也随即散去。
每到年关,在外打工和做生意的人都会回到乡村,让这个逐渐迈入老年的乡村,返老还童几天。张叶总觉得,现在村庄和童年的村庄在某种意义上身体和精神是颠倒的,童年的村庄老旧,甚至大部分人居住的还是古时候留下来的青砖房,那种房子下半部分是青砖,而上层是糟糠和泥堆砌的,张叶小时候也住过,张叶清楚的记得,屋子里的地面就是泥土,而且是斜的,张叶后来想了很久为什么屋里的地面是斜的,大概是为了方便排水,不是屋内的排水,而是下雨时,能够顺利把雨水排到屋外。而现在的村庄,是崭新的楼房,稍微富裕一些的人家,甚至盖了花园洋房,院子内种植着花红柳绿的景观,人们的衣食也得到了巨大的改善,不说过年,就是平时大家也都衣着光鲜靓丽,甚至连省吃俭用的老一辈人也能穿一些不错的衣服,见不到什么缝补的痕迹。现在的村庄很新,家庭的生活器具一应俱全,屋外停着小汽车,甚至有人提议村里要新建一个停车场以应对停车难的问题,村里还有了垃圾回收站和保洁员,地上也看不到什么垃圾了。乍一眼看上去,我们进步了,但是现在的村庄似乎是缺乏了灵魂。张叶觉得是村庄失去了年轻人,像他这一辈人大多在“以后唯一的出路就是离开村庄”的教育中长大,父母教育子女最大的恐吓就是“你不努力以后就一辈子呆在这个小村子。”后来张叶终于明白,为什么后来老师教余秋雨的《乡愁》,老师声情并茂,而大多数同学并不理解其中滋味,因为没有哪一代人的教育是无论如何要离开自己的家乡,或许仅此一代。但是年关除外,无论是谁,混的好与不好总归大年三十是要回到这个村庄的,张叶想大多数人亦会是如此,混的好的人叫做衣锦还乡,混的普通也要凑到一起图个乐呵。张叶如前几年一般走到邻居家中,邻居叫做烧饼,长着圆圆的脑袋,人也憨厚,张叶老道的推开大铁门,进入到内屋,原以为迎接自己的将是人声鼎沸烟熏火燎的场景,打开内门的一瞬间,张叶极为错愕,仅仅只有三人,烧饼和另外二人,三人正无聊的玩着扑克,张叶边落座边说道:“怎么只有你们三个人?”烧饼憨笑道:“就这几个人奥,大过年的人都去哪了。”“是啊,听说朝阳没回来。”外号苹果的伙伴说道,“他跟他老婆住在城里了。”张叶疑惑道:“城里不是更不安全吗。”“听说他又买了个大房子,他爸妈也跟他住一起,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张叶又问道,“小军和长颈鹿呢?他们不是在老家结婚的吗,他怎么没来?”苹果笑道:“长颈鹿他老婆说家里有孩子,外面病毒太多,不让他出来。小军嘛,你看看手机”张叶拿起手机,看了下小军的朋友圈,原来是还在外地加班。烧饼叹息道:“过年人是越来越少了。”“哈哈,正好我们四个人一人坐一边,打牌打的舒服。”张叶虽然是内心有一些失落,也是一笑而过,毕竟是非常时期,大家不参加惯例的聚会也都情有可原。但今天的聚会也不是一点喜事没有,张叶收到了烧饼的喜帖,张叶还是很替他开心,毕竟在众人中烧饼年长几岁,属于老实巴交型的,通过说媒娶了一位东南亚的姑娘,终于完成了终身大事。玩牌间,不知觉屋外鞭炮声逐渐密集,张叶回头望了望窗外此起彼伏爆竹炸开的火花,说道:“哟,这么快已经十二点了。”“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此时烧饼的准媳妇下楼了,走到烧饼的怀里,对着烧饼用生硬的中文说了声“新年好”。烧饼望着她也憨笑着回道“新年好,老婆。”看着一向木讷的烧饼对着妻子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张叶也是惊诧不已,张叶笑道:“明年过年,我们来你家可就要闹新娘了奥。”另外二人皆附和道:“哈哈,是啊,赶紧教你老婆做茶叶蛋,我们明年过年要来吃你家的茶叶蛋了。”众人皆瞎闹了一会,便散去了,回去的路上苹果略有担忧的问道:“新闻上说,那里来的新娘结了婚会跑掉。你觉得呢?”张叶也有一些担忧,但还是宽慰道:“哎,这还是要看各人吧。那些地方的女人过得苦才嫁到这来,新闻上那些欠了一屁股债娶外国老婆的人,他们的新娘嫁过来还是苦才会跑。烧饼的条件还行,对人也不错,我看那新娘子挺开心的,应该不会跑的。你放心吧!”苹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二人散去。
清晨八点半,张叶终于耐不住鞭炮声被吵醒了,一晚上鞭炮声从未断绝,张叶皱着眉头想道:年味是越来越淡,但是鞭炮声却越来越大。张叶还在眯着,心想此时老妈怎么还没上来喊他起床拜年,按照往年最多七点半就要喊他起了,不知觉到了九点,张叶起床洗漱完毕,和各位长辈拜完年,舀了点红枣汤和汤圆,端着碗来到大厅,正吃着发现大厅上的零食和年货居然没有怎么减少,按照往常,这些年货早就应该派发给各个前来拜年的小孩而所剩无几了,看着坐在一旁的奶奶,孤零零的望着门外,期待着前来拜年的小孩子们。张叶笑问道:“奶奶,今天小孩子们没来看您啊?”奶奶一脸疑惑说:“是啊,什么回事啦,怎么没人来啊?”“奶奶,没人来,要不您发个薯片给我吧。”张叶指了指桌上的薯片,“您也坐着歇歇吧,别站在这等了。”张叶真是惊诧到了极点,大年初一,门前冷冷清清,走动的人屈指可数,张叶按照惯例拜访了几户远亲和世交,走到一户同姓院子中,这是属于同姓中比较近的一只,院子是亲兄弟两户合用的,各自有几间房,张叶也要分别拜两次门,进到一户中,是一位兄弟两的老母亲也就是张叶的奶奶辈的一位老人,张叶笑道“奶奶恭喜您身体健康,寿比南山!”老人也笑道:“祝你早日请我们喝喜酒!”众人互道吉祥,一片欢快,临走老人递来一个苹果:“来吃个苹果,保平安。哈哈哈。”张叶笑道:“您还挺时尚,平安果,哈哈哈。”随即张叶一行转向兄弟两的另外一户,老人却也快步跟过来,张叶一脸惊讶道:“您还过来这边!”老人笑道:“是啊,他们两家都没人,我一个人顾两边。”张叶也附和道:“哈哈,您老当益壮,一个人顶两家。”大年三十的各种所见所闻,已经让张叶诧异,但大年初一一个老人帮衬子女两户迎接拜年,还是让张叶再次唏嘘不已。这是一个自然的小村庄,基本都是同姓聚居,一路上张叶所见的也就只有一些在同姓的较有名望的大家以及个别外姓的大家,其余人家偶有遇见,虽也有意互相拜年,但又各自刻意减少了打招呼。回到家中,张叶站在门口,直至中午,也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走过,也都是互道恭喜便立刻消失在转角,极少会进门寒暄,倒是一位腿骨折的老伯杵着拐杖一脚一掂的出来看了看,满怀期待的张望了一会,看到四下无人便又杵着拐杖一脚一掂的回去了。这次大年初一,可以说是张叶见过的最冷清的一年,张叶知道,昨天大年三十这一夜疫情又加重了。
虽然疫情加重,但是好歹没有波及到本地,希望这次和十七年前一样有惊无险,张叶默默的祈祷。大年初一,本该是乡村最热闹的时候,现在却冷冷清清,除了满地炸碎的炮竹纸片,毫无人活动的痕迹,张叶回到老家本想过个热闹的年,现在愿望落空。不如回到城里,随即拨通了阿城的电话,“喂,老哥啊,你终于打电话来了。”张叶好奇这位公子哥为什么显得有些焦急,“我准备上城里去,你去不去。”“太好啦,我正无聊,在家实在没事做,哪也不能去。”“好嘞,我马上出发接你。”两个村子本就不远,几分钟后张叶便到了阿城家,一个横躺在村中心的小院子,也是姐弟两家人住在一起,院子侧面开了个门,大铁门开着,张叶未进门,阿城便高喊了一声,“老哥来啦。”张叶笑笑,这难道是王熙凤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张叶径直走进卧室,阿城的母亲也就是张叶的阿姨躺在床上,寒暄了一会,据说是前些天劳累过度卧在床上休息,现在已经有些好转,张叶明白了为什么阿城电话中那么焦急,这个小村庄早就知道了阿城的母亲卧病在床,过年期间便真是一个人都没来拜年,这点从阿城家客厅堆积的零食几乎怎么消耗便看得出来。张叶默默站了一会,跟阿姨叙了一叙,张叶问道“这些天您的商铺可怎么办?”阿姨若有所思道,“正好要说这个事,现在疫情这么严重,街上都没人,是不是和商场打个招呼,先暂停歇业几天?”张叶点点头,“你也乘这些天休息休息吧,我来帮您打这个电话。”张叶随即拨通了商场经理的电话,张叶边拨电话边在内心想怎么讲会更加容易得到商场的批准,没想到电话霎时间接通了,“喂,胡经理您好啊,我是小张。”电话那头的胡经理依然火急火燎,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什么事啊,小张。”“我先跟您拜个年,祝您新年大吉。”“谢谢谢谢,也祝你新年大吉。啥事说吧?是不是要歇业?”张叶内心一惊,看来这不是第一家商铺申请停业的,“是啊,胡经理,您看现在疫情这么严重,员工也都不敢来上班,商场也没什么人吧?”电话那头胡经理似乎更加焦躁了,“是啊,大年初一应该生意最旺的一天,现在搞得损失太大了。行吧不多说了,那你先停几天吧。”胡经理挂了电话,张叶放下手机,没想到一切这么顺利。阿姨见状,终于露出了一些放松的神色,张叶也继续宽慰道:“阿姨,您先歇息歇息吧,我和阿城先上去了。”张叶出了屋,正对面摆着一个鱼缸,进屋时没注意直到现在才发现,张叶走进一看惊讶道:“阿城你家金鱼缸养鲫鱼啊?”阿城尴尬的笑道:“我爸去买的,现在物资紧缺,正好平时观赏,捞出来还能煲汤。”张叶叹为观止的摇了摇头,望着金鱼缸里几条硕大的鲫鱼,不可思议道,“你家这真是兼具精神需求和物质需求啊!”二人话不多说直奔城里张叶家,一路上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十几公里的路上,毫无人烟,就连路过的小镇中心,也只看到寒风裹着地上的树叶打卷,街上的小摊也只剩下个支架不见丝毫人烟,与昨天从城里回来时熙熙攘攘的样子不可同日而语,仿佛这个没落的小镇又迅速老化了百年时间,沧海桑田这个词莫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张叶似乎有些理解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的那个没落的小村庄了。
到了家中,阿城迅速的掏起手机打开了游戏,张叶却无心游戏,随意看了看微信,一道信息炸开了眼——当地出现两例病例,张叶大叫一声:“我去,阿城,这里传染了。”随即迅速浏览了更多信息,传闻当地有数百人和病患密切接触过,而且有很多都居住在附近,张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这个冬天并不是太冷,但是张叶感受到了内心的寒冷和恐惧。他迅速叫起阿城,“赶紧走!”阿城低头看着游戏,不解道:“刚来,怎么又走啊,我游戏刚开。”张叶作势要踢过去,“玩个屁的游戏啊,赶紧出去囤货。”张叶带起口罩,边出门边骂道:“你他妈的一天天就知道打僵尸,马上真的要丧尸围城了,你知不知道。”阿城震惊之余,只得收起手机跟着出门,上了车张叶递给阿城一个口罩,阿城自觉地戴了起来。二人在空旷的路上静静的开着车,往日喧闹的街道不见丝毫人影,整条街在动的只有这辆车和变换的红绿灯,阿城望着窗外一排排大门紧闭的店铺说道:“哥,这也太夸张了吧,整条街整条街的商铺关门啊?你说不会真的丧尸围城了吧。我告诉你啊,打丧尸我最会了。我有技巧,要爆头。”张叶心情沉重没空搭理他,过了一会说道:“你知道个屁,玩游戏玩疯了吧你。你拿把枪爆你自己的头去吧。打丧尸最重要的三条法则,第一,体重要轻跑得快,第二要会开车,不然跑累了还是会被丧尸追到,第三你要有足够多的物资支撑你活下去。”张叶顿了顿笑道,“就你这脑子,丧尸就算打开了你的脑子也只能离开。”阿城大笑“啊哈哈哈。”“老哥,可是我们去哪里买东西啊,大超市不是从那里走吗。”张叶不耐烦说道,“大超市还有货吗,早就被人抢完了啊,去城西一家新开的超市兴许还有货,那里去的人少,也能减少传染的概率。”说话间,二人到了超市,超市门口陆陆续续涌出一些人,张叶终于在城里第一次看到了人,二话不说,二人带起口罩和医用手套,拉起一个推车就加入了抢购人流,一番鏖战后,二人筋疲力尽,回坐到车上。后备箱和后座塞满了抢购的物资,阿城说道:“哥,那么多新鲜的蔬菜和肉你怎么不拿,专拿那些冷冻的,我的手都快冻没了。”张叶也靠在座椅上休息,怒道:“你懂个屁啊,你以为请你吃满汉全席啊,这是战略储备,那么多人在买东西,那些那些鲜肉鲜菜早就沾满了细菌。”“哦哦!哥你太聪明了。”阿城若有所思笑着回答道。
时间过去了两天,大年初三日,窗外依旧鸟无人烟,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是手机,张叶望着窗外,心里默默的算到,距离病毒潜伏期还有十天左右,只要疫情不再恶化,十天以后就能出门了。这时阿城跑过来,兴奋的说道:“老哥,有个卖口罩的人被抓了,几片口罩卖850块,罚款三百万,哈哈哈。”张叶回过头,冷冷的说道:“国难当头,发国难财,应该罚他和感染者关在一起不准戴口罩。”,“哈哈,本地的消息也有啦,有个药店卖口罩30块一片,也被罚款了。哈哈哈”阿城幸灾乐祸道,然后又摇摇头问道:“哥,你说这人心世道怎么变成这样了啊?”张叶笑笑,坐下来对着阿城说道,“人心自古以来没有变过,囤积居奇,奇货可居,这些成语古时候就有了,有时候坏的不是人心,而是世道。每个人内心都有好的,也有阴暗的一面,世道太平,那么大家各自安居乐业。世道变坏了,那么内心的阴暗面就有了可乘之机。每个人都不是天生的坏人,而是环境造就他的好坏。”阿城不解道,“那你是说这些人高价卖口罩是对的咯,也是啊,如果他们不卖口罩,那么别人就没得买了。”张叶笑道,“你理解的恰恰相反,国家这时候强力出击是对的,如果任由这些人发国难财,那么就会有人刻意制造恐慌以赚更多的钱。所以必须强行压制住这种坏的世道,人心才能回归正道。”
大年初五,疫情在国家的整治下,逐渐趋于平稳,官方渠道24小时不间断的通报最新疫情,官方在最大努力的辟谣,群众也在组织消毒和揭发疑似病患,食物和口罩也在飞速的运转往各个地方,各个企业纷纷宣布保持物价,恐慌的情绪逐渐降低,人心也慢慢恢复平常。最令张叶震惊的还是火神山医院,区区几日已接近完工,新的医院也在迅速拔地而起。欣喜的事情是,前几日购买的口罩已经到货,这标志着局势和生产已经渐趋正常,张叶打开快递自助机取出了快递,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随着快递散了出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有人替他将快递消毒了。张叶相信一切都在慢慢好转,张叶知晓历史,每当这个民族到了危险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发出奋力的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