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三人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正候在城门外。三人身后大军连连,蓄势待发。少说也有五千人马。
原本在城内正落于下风的官兵趁势悉数退出城门。
如此一来,方才正与自己人打得难舍难分的标枪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忽然大叫一声,扑倒在地。
带头的将领驭马而出,他胯下的黑色战马的皮毛在光照下熠熠生辉,一人一骑,均非下品,朝着城门的方向信步走来。
丐帮弟子们挨着几位长老,聚作一团。
我见势头不对,这一场如果打起来,不似先前,还有些许胜算。眼下剩余的丐帮帮众不过百人,要真和城外这五千兵马打起来,可谓是以卵击石,必定要全军覆没。这次大祸因我而起,我却自始至终袖手旁观,如此作为,非但不能称作侠义,就连男子气概都全然不在。
我从树上跃下,随手拾起一把长矛,两三步便来到八长老身边,以示与他并肩作战。
这时八长老却开口道:丐帮弟子听令。
众人应声道:在。
八长老头也不回地说:由三位七袋长老率领大家先行退避。
众人大为不解。
八长老接着补充道:往沙漠深处走。
众人依旧踌躇不已,八长老喝道:你们这群小崽子,在这里帮不了忙,还碍事,究竟走是不走?老陈!
七袋长老老陈应声而出。
八长老嘱咐道:今次一战,如若硬拼,我等必是凶多吉少,只有靠你将众兄弟先行带离,我再施展妙计,方可全身而退。
老陈虽然心知八长老有意替众兄弟断后,但也不好多说,对八长老拜了一拜,带领其余兄弟朝城西奔去。
八长老忽而说:小刀!
我上前道:弟子在。
八长老说:你当真不走?
我说:弟子自知闯下大祸,但求和八长老一同度过难关。
八长老叹一口气,忽而喜形于色,道:你若执意不肯离去,也好,不知这几年来你的轻功练得如何了?
八长老这话,言下之意是这几年里果然没肯教我棍法,而是在变相地教我轻功。
我说:弟子……
八长老说:现在你便跃上这城墙试试。
我见八长老检查我的功课,心中打鼓,心想叫我跃上一堵围墙我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城墙比围墙高出几倍,这就像是让一个小学生参加中考那样荒唐。但是眼下迫在眉睫,八长老如此吩咐必有他的用意,我也毫不犹豫,走近墙根,双脚忽地使力,又在高达十余米的墙壁上借力,三四脚下来,我竟已经跃上城楼。
此时那位大将已经来到城门口,他停下马,不动声色,仿佛没有看到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心里困惑:为什么他会放过其他人呢?
八长老手握一根木棍踏出城门。与马上的大将形成对峙。
那大将说道:我道是谁有这番胆识,胆敢起兵造反,原来是丐帮九大长老中的八长老。怎么,要不到饭,连命都不要了吗?
八长老说:哼,崔将军,别来无恙啊。
崔将军抱拳道:不敢当。素闻八长老的乌龟棍法天下无敌,今日我催命阎罗可要好好领教领教。
八长老不动声色,道:我也倒想看看,你这丐帮的叛徒在投身朝廷之后学到了什么特别的本事,能让江湖中人给你送上这么一个“催命阎罗”的称号。
崔将军冷冷一笑,道:这话就不中听了。所谓丐帮,还不是一群乞丐聚成的帮派,崔某当年穷困潦倒,为求生存,沦为乞丐,后来机缘巧合,谋得一官半职,自然不必再做乞丐。而你们丐帮中人见到我时却一口一个叛徒,恐怕,有所不当吧。
八长老说:你自己在成为朝廷的走狗之后做了些什么你自己知道,今日就由我亲手替丐帮清理门户。
我在城楼上俯瞰这一切,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原来面前这个威风凛凛的将军竟然出身丐帮。故事马上变成了老套的江湖恩怨,我在那些小人书里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见八长老长棍一扫,催命阎罗座下的大马立刻受惊,前蹄离地。催命阎罗乘势从马背上跃起,只见他手中的兵刃是一杆长枪。长枪在他的手中连连打转,最终竟借着这股离心力向八长老凌空斜劈而来。八长老一个鹞子翻身从长枪上空闪躲过去。催命阎罗双手握枪,由劈改刺,枪枪直取八长老的要害。只见八长老的长棍也开始打转,而且速度之快,速率之高,覆盖面之广,令人骇然。只见八长老灵动的身形四周全是棍影,所谓见缝插针,催命阎罗手上的这杆针,怕是怎么也插不中八长老了。
想不到八长老一上场就使出了绝招,看来这个催命阎罗的确不简单。
只听八长老高声说道:小刀,这招是王八棍法第一式,缩头入腹!
我一见八长老的身形,并未见他缩头缩脑,手脚也顺势舒展,并无滞碍,但催命阎罗的长枪已经无从下手,每一刺每一砍都会被围绕在八长老周围的无数棍影所化解。王八缩头入腹了,身体有龟壳保护,自然难以受到外力创伤。这一层变化莫测的棍影,竟像是一个龟壳那样坚不可摧。
我大吼一声:八长老,我已经学会了!
催命阎罗本就已经受到挫折,又听到城楼上的我这么一出声,方寸大乱,额头已经渗出冷汗。
八长老接着说:那好,接下来要教你第二式了。
说着突然一跃,本与催命阎罗缠斗在一起的八长老已经在几米以外。这时八长老单手握住棍的一端,使棍如鞭,只见长棍在他的手中真的如同一条软鞭一样收放自如,又如他肢体的延伸。催命阎罗见八长老转守为攻,也不敢再强攻,转而防守。
这时八长老的棍已经来到催命阎罗跟前,只见长棍疾舞,如一面屏风一般挡在八长老面前,而“屏风”之中又不时有棍身刺出,催命阎罗立马陷入苦战。
八长老一边打一边说:武学之道,讲究无招胜有招,也就是要活学活用,攻中有守,守中带攻,方是武学的上层境界,这催命阎罗方才全力攻我,眼下全力防守,我若真要取他狗命,十招足矣。小刀,王八棍法的所有招式中,只有第一招是全力防守的,但是第一招也是最能够保命的,我先教了你这招,你可知我用心?
我大声应道:小刀知道!八长老,你这第二式叫什么名字啊?是不是孔雀开屏啊?
八长老攻势不减,淡然道:这招叫做王八起身。
我立马说:好啊,八长老,我又学会了!
只见催命阎罗胸口破绽大露,八长老一棍捅去,催命阎罗顿时中招倒地。
催命阎罗捂着胸口站起身来,说:他妈的,王八大圣王宗朴果然名不虚传!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打得过我一人,能不能破得了我这千军万马!
催命阎罗一声令下,守在不远处的千军万马顿时进发,如洪流一般朝着城门涌将过来。
我大惊失色,向八长老喊道:八长老,快快与我一同进城!
八长老如果进了城,就能减缓这一波人马的流速,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八长老却说:小刀,你看着。
我以为我听错了。
八长老又说:我再教你一招。这是王八棍法最后一招,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在这几年里没日没夜地跳木桩?
我小声说:我不知道,但我想八长老定是要我练好下盘功夫,打好基本功,可以更好地练习棍法。
八长老说:哈哈哈,你瞧着!说罢提起棍子朝着前方的千军万马奔去。
当时的情况下,八长老根本抵挡不住这一波进攻,最多能够抵挡住十来人的攻势,可谓是必死无疑。就算是江湖五大高手一同出马,也根本不可能从这万千铁骑之下逃生。
但是八长老镇定自若的样子,似乎此时他面对不是千军万马,而是几个小毛贼。
不及我多想,八长老已经腾空而起。
我彻底傻眼了。
只见八长老踩着众将士的脑袋在千军万马中跳来跃去,其身形步伐比我跳木桩时要灵巧平稳许多,而木桩是死,这些人是活的,更何况他们还都在行进中,其难度不可相提并论。这一项功夫之高深莫测,就连小说家们也都难以想象,我自问读过许多小人书,见识过许多所谓的独门绝学,但是眼下八长老所施展的这一招,无疑是我所见过的、读过的、想象过的所有武功中最最不可思议的一招。
众士兵立马陷入混乱,方寸大乱,马受惊的嘶吼声此起彼伏。被踩到脑袋的将士的头盔上都出现一个凹陷,但是他们有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被踩到了。八长老这又轻又重的脚法真是叫人拍案叫绝!
我在上面对着千军万马之中的八长老喊道:长老,我又学会了!
八长老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他说:兔崽子,你还早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