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之欢喜城（18）

原来竟是这样。所有人都被这件事惊住了，就连苏家大小姐自己都被这话惊得沉默了。

“欢喜城的主人，果然好本事，老夫不得不服，只是可怜了我的女儿。想我这一生终究也是求而不得，二十年前夫人过世，二十年后，女儿也要离我而去。”城主似乎接受不了这打击，竟刎颈自杀了，那血撒了一整间屋子。苏小姐眼神呆滞，径直走到城主身边竟喝起血来，我去拉她竟敌不过她的力气，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视而不见，直到她将城主的血吸干。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吸血呢？”

“当然会吸血了，我的彼岸花小姐要出世了，难道苏姑娘不知道，彼岸花妖冶的红都是喝人血所致吗？”

“不……”

“不然为什么苏大小姐的病根本无法医治却还找郎中，不就是为了喝他们的血吗，苏姑娘您刚刚不是也差点被剜了心吗？不知道苏姑娘有没有发现，这宅子周围土地的颜色要深些，那都是埋着的尸体。”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对这个管家说的，但没有人相信我，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毕竟苏家大小姐吸血已经不是一时半刻了。

“晓晓，晓晓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苏姐姐，这是真的。”就像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可是，不但没有人拉我，反而推了我一把，这半天的紧张终于在此刻爆发，我看着这个世界在我的视界里变成黑色。

醒来已是三天后，晓晓守在我身边，“晓晓，你能离开纸船了？”

“是啊，苏姐姐，墨管家把封印撤了，我就不怕了，不过……”

“不过什么？是不是有事发生？”

“嗯，那封印里封着的是人世的八苦，现在它们也都出来了，欢喜城……消失了。”

“那其他人呢？”

“城主已经安葬了，毕竟还是有些善良的人帮忙的，仆人都各自散了，这城主府已经空了。”

“苏小姐呢，她怎么样了？”

“墨管家准备要从苏小姐身体里取出彼岸花，现在在她卧室呢。”

“取出来！怎么取？”

“就是，就是把她的心取出来。”想不到，当初要我心的她如今竟要被剜心，可她毕竟也是痴情之人，虽然那可能不是她的感情。她本性不坏，况且又时日无多，又何苦再受此折磨。

“晓晓，扶我去，快点。”

“苏姐姐，那和我们没关系。”不过虽然她这么说，但仍然扶我到了苏君寞的卧室，幸好是挨着近，我进去的时候墨管家竟真的准备用刀子取出她的心。

“墨管家，不要，她本来就时日无多，何必再如此残忍。”

“苏姑娘，每次你都这般心软，罢了，这都是命。”虽然我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我知道苏君寞的命暂时保住了。墨管家答应我，在苏君寞死之后再取出她的心，我终于放了心。

“那她还会喝人血吗？”

“不会了，小人会亲自照顾她的。”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这个墨管家一脸的慈爱，让人忍不住地亲近，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或许是我太过于专注，没注意他的欲言又止和眼睛里的爱护。

这里的一切都告一段落，我也该走了。临行前我又去看了一次苏君寞，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子。当初那个所有人都在欢笑，只有她在难过的女子，现在所有人都在悲伤，只有她在欢笑。

我听见她在我耳边说，“墨姑娘，不，应该是苏姑娘，你这一生不也是求而不得吗，我们这一生谁又比谁更好过。不过，最起码现在他在我身边。”

看着她指着那个不存在的幻象，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也好，起码这也是她所求的，众生皆是幻象，皆是虚妄，她所求的也没错。至此，世间最后一座欢喜城没落，再也没有一处只有欢乐的城镇。不过这人世本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少了未免不真实，苦乐并存才是真实，而这芸芸众生，都在这世间喜乐悲欢中苦苦挣扎，永不停息，这或许才是生命原本的模样。

将一只洁白的纸船送给墨管家，托他转送给那株未出世的彼岸花，我想公子一定喜欢极了她，不然又怎会耗费这么些气力为她建了一座欢喜无忧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