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不开心小姐

我的不开心小姐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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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日光毒的狠,烤的人心浮气躁,好不耐烦。在这样的夏日,最能洗涤心灵的莫过于夜晚的一场雨,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上,土地里,一颗一点,落在心上。

我是被这夜的雷声吵醒的,猛的坐起来,风夹着雨丝迎面而来。

好舒服。

正准备屐着人字拖去爸妈房间报喜,才猛然想起他们此时正在北方的暖阳里酣睡。我爸是很惯我妈的,本来这次是出差,又赶上我中考待业在家,我妈就瘪瘪嘴,扔下美容店给我看,美其名曰,培养我独立的能力,让我爸认命的带她避暑去了。

事实证明瘪嘴这招仅供我妈使用,这是我从小到大亲身经历的血的教训。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想,在每个人的生命里,总有那样一个人她会是一种特殊的存在,没人可以替代。

小区门口有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我撑着一把小破伞,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凌晨去觅食。

有一个女孩站在门口,远远看去,好像穿着连衣裙的稻草人,黑黄黑黄的肤色。

我绕过她,去买了两桶泡面。欢欢喜喜的回家。

“晚上吃泡面对胃不好。”

“啊?”我吓得猛一回头,那姑娘正瞧着我,眼睛里全是小心翼翼。

对视了几秒,姑娘就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不吃,我就回去泡着闻闻味儿。”

在认识不开心小姐之前,我一直以为女孩子年轻时就应该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甩着高马尾,快快乐乐的样子。到我妈这样的年纪,就是老公宠着,儿女让着,随心所欲的活着。

我妈是极少女心的,我爸惯着她,可不意味我会无条件妥协。

“妈,我一个大男生,用粉色的蚊帐不合适吧?”我可不想上高中的第一天就出名。

“哦?是吗?我也觉得。”

我正在窃喜,哪知她接着说。

“玫红色的比粉色的好看。”

“老板,给我拿个蚊帐。”一个黑黑瘦瘦的人影挤过,付钱拿东西,动作一气呵成。比起我妈,简直是潇洒的不像样子。

这个背影好熟悉,耸着肩,黑黄黑黄的,像极了超市门口的女生。

是的,她就是不开心小姐。她有一个我觉得极好听的名字,周桃兮。然而本应做个小透明的她,因为这名字,受了不少罪。

“她就是周桃兮呀?跟名字真不像。”

我和周桃兮一个班,我觉得这是缘分。感觉是一件很奇妙的事,遇到她之前,我从未想过会被这样一个看起来毫无闪光点的女生吸引。

周桃兮不爱笑,常常休息时间躲在角落里接电话,说些我听不懂的方言。她声音小小的,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倒是性格开朗,新认识的同学打球很棒,成天与他们混在篮球场,渐渐的把她忘了。

而命运就像棋局,星罗密布,总能让本该亲近的人亲近。

换位后,周桃兮坐在了我的对面,她上课看似极认真,撑着手肘不知道在想什么?长长的睫毛扑闪过扑闪的,让人有种想一根根数清楚的冲动。

“纪虹周,周桃兮脸上有花儿吗?”

我被老班吓得一激灵,赶紧坐直了身体,有种被发现的心虚,脸迅速的烫起来了,慌乱的摇头。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努力平复心情后,偷眼去瞄她,她倒是一脸云淡风清,又低下头貌似认真的看着什么书。

“虹周。”徐东递给我一个苹果,笑眯眯的看着我。徐东是我们的学习委员,学习好篮球打的不错,是我为数不多能有共同语言的女性朋友。

“什么事?”

“你上课在看什么呀?不会是真的在看周桃兮吧?”

我看着她带笑的脸,突然有点不开心。

“看她怎么了?不看又怎么了?”

“你眼光不至于那么差吧!”

“哦,不会。”

不会,周桃兮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

我妈总爱把美容店的事拿回家来跟我们分享,每次吃完饭后。她就在客厅摆把小椅子,让我和我爸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听她讲故事。

“妈,我作业还没做完呢。”

“放那儿,等妈讲完,给你帮忙。”

我连连摆手:“母上大人,您讲完,我自己做。”

我已经受够她把过江之鲫填成过街老鼠,惯的呀。

“前几天店子里来了一个极漂亮的女人,就是头发有一块秃了,像是被打过,手上也有一块青的,眼睑还微肿。”

“这样还好看啊?”

“臭小子,你知道什么,美人在骨不在皮。”我妈不满睨了我一眼,转而一本正经的说:“我觉得是家暴。”

我和我爸都愣了一下,很显然谁都不愿提到这个话题上。家里一阵静默,窗外霓虹闪烁,有些人的生命永远停在过去,而有些本该停在过去的人,却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没有幡然醒悟,没有浪子回头,坏人依然以坏的姿势惬意生活。

周桃兮的座位空了一个星期了,我老是支着手,对着她的空座位发呆。

我想这是喜欢吧,她的东西在,和她息息相关的人也在,甚至连笼罩她的那团阴郁都在,唯独人不在。我便越发相思的紧。

想着她心事重重的撞进我怀里,想着她偷偷放进我抽屉里的泡面,想着她擦掉眼泪故作坚强的样子。

我的体育老师是个极懒的中年男人,四十五分钟的前五分钟他会用来热身,后四十分钟是自由活动。我有的时候很气,我爱篮球,却控制不住搜寻周桃兮的眼,每当这时我就会将错归集于体育老师,他若能认真负责的上课,我就不用心猿意马,在同一个操场上都觉得相隔甚远。

而就是那样一节体育课,我在四周搜索无过。又赶上热,就准备去小卖部买水,路过教师办公室时,就听见周桃兮的声音。

“老师,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希望您批假。”

“什么事?”

“我妈妈生病了。”

“那让你妈妈给我打电话。”

“老师,她现在进手术室了。”

“不批哈,那就让你爸打,一天神叨叨的,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周桃兮站了一会儿,最终也没在说什么,转身出了门口,恰巧遇到我。她看了我一眼,眼睛红红的,还勉强扯出了个笑容。我抓住她的手臂,朝她点点头。

“我带你出去。”

我帮她翻过学校的围栏,她站在围栏的那一头对我说谢谢,眼泪就大颗大颗的滚下来,她胡乱的摸了一把脸,转身快速的向街道那头跑去。我能看到她边跑边抹眼泪,校服裙摆在风中荡漾,我在心里默默的祈祷,愿她安好。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个座位开始空第二个星期,第三个星期,以后的每个星期,直至来了新的主人。我的不开心小姐退学了,而身边的人依然,没有谁在怀恋,就连老师也没有再提起过她。我不禁有些难过,学生时代有那样一批认认真真做着自己的小透明,被无视,被冷落,甚至像没来过一样。

他们,也不想被遗忘吧,他们也会难过吧。

高三的生活平淡而忙碌,我把自己泡在题海里,对大学的向往和寻觅她长成了我心里的朱砂。三模后的一个午后,我写完习题,抻着发酸的脖子。晃眼一个白色的影子从窗外退去,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一如,便利店前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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