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部荡》之六

老部荡之六一一一高苞芦苇伴湖生


趣逸诗书换酒钱,

高山仰止李杜肩。

几番风雨挥墨笔,

一程山水即名篇。

半生独恋诗佐酒,

去时无悔棋中缘。

未识文章真境界,

浑无凿迹是天然。

在老部荡的湖边浅水区,生长着两种水生植物:高苞和芦苇。高苞可食用,芦苇可家用,为我们湖边的百姓生计增添了色彩,也为我纯真的童年增添了乐趣。

一丛丛的高苞叶,一大片的芦苇林,给夏天的湖泊绣出了妩媚与挺拔。与湖中的荷叶荷花相映成辉,天然成画。

高苞,书面语称作茭白,营养丰富,含有蛋白质,脂肪,糖类,维生素,及微量的胡萝卜素与矿物质等。医用茭白清湿热,解毒,催乳汁,还有美容功能,能软化皮肤表面的角质层,使皮肤润滑细腻,光彩照人。

每年夏天,我们便会在湖边摘高苞,在一簇翠绿的叶子中,藏有头细腰粗的胎心,似玉米棒子的可爱模样。剥开包裹的叶子,里面便露出白胖的高苞了,如剥好的塔状竹笋般,节节明晰紧凑,整体丰腴多姿。

摘上十来个高苞回家,母亲便会做出香甜的美味,可切片,只放点油盐及辣椒丝,爆炒,现在的话叫作野生高蛋白无污染绿色食品了。

在老部荡东北边,还有着一片附岸带形的芦苇带,芦苇成片生长过快,乡亲们不会让其迅猛发展,只留一亩大小面积实用,芦叶在端午节可包粽子,芦杆可编帘子(一种如竹排样式的农具,可晒棉花及被子等)。

浅水之中潮湿地,婀娜芦苇一丛丛。

迎风摇曳多姿态,质朴天华野趣浓。

盛夏时节,每根芦苇从叶到杆都是翠绿的,绿得闪闪发亮,嫩得每片叶子都要滴出水来,临风摇曳,生机勃勃。

芦苇特具有团队精神,一根易折,但它从不单独生存,总是群居而生。只要有芦苇的地方,总是一簇簇,一片片,繁繁茂茂,密密麻麻,蓬蓬勃勃,绿绿葱葱,风吹不断,浪打不倒。这时候,你不会觉得空心的芦苇脆弱,它给人的震撼是众志成城,气势磅礴。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是《诗经》里优美的诗歌,芦苇白雾湖水美人,让人陶醉在诗情画意之中,心向往之,神迷悠之。

老部荡雾是常有的,但对面没有佳人,倒是有一片小丘,以坟头居多,名叫花果山。约五亩地大小,为三队焦老爷子的驻地,焦嗲当过兵,据说做过旧时警察局长,由于犯错误,被发配老家,村里给他安排在花果山。以草木搭建三间小屋,四周旱地种有棉花,黄麻,芝麻,水田种有稻谷,生活也能自给自足。

又据说焦嗲是丐帮头目,不知是不是丐帮三袋弟子,因为我多次见过他背三个布袋,见他养过好粗的蛇,并长期有三五个年轻丐帮弟子来帮他干农活。十里八乡每有红白喜事,他们便会去赶场子喝酒。

除了长期带有几位弟子,焦嗲身边总是不缺女人,常听邻里乡亲说:“焦嗲又带了个老把子(乡音,对老年妇女的别称)回来,村里年纪轻轻的青皮后生子都打光棍,一个乞丐还长期换女人,真是奇了怪了”。可见他本身还是有一些特长与实力的。

焦嗲身体微胖,还算是较有才华的人,每到户主家赶酒,总能即兴编出顺口溜,大抵是吉祥如意的奉承话。我不知道他从一个高官沦落成一个乞丐经过怎样的心理折磨与怅然,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每个人都是一首精美的诗,他的职业选择我们无从评论,只要无害于社会,无损于他人,走自己的路,倒也心安理得。

有一次我和小伙伴建新在放牛,我们忙着摘莲蓬忘了自然散放吃草的牛,而两条牛跑到焦嗲的地里吃了好大一块庄稼,于是,我们的牛被扣住了,焦嗲让家长给背二十斤稻谷去换牛。忘了父母倒底用谷子换牛没有,倒是被父亲用拇指粗的竹棍打得我屁股和腿痛了好久。

每到端午节前后,乡亲们便到湖边摘芦苇叶回家包粽子了。家乡的粽子是纯糯米制作,个头不大,共四只角,三角同头,长角居尾,约1.5两糯米包一个,从不放馅,煮熟后清香甘醇。

母亲很会包粽子,我也曾跟母亲学包了几个,结果不是样子歪曲,就是煮后散架。原来包粽子也是要技术的。

家乡的粽子,大致制作如下:

1,采摘鲜嫩的芦叶,隔夜就用锅煮熟,用温水护养。早上拿出来沥干。

2,糯米洗净沥水,呈半干半湿半透明状态。

3,用两片粽叶(小叶需三片)折成漏斗状,底部成窝。

4,往里面放入糯米,并用筷子轻轻捅动,便间隙减少。

5,技术部分了,左手拇指按紧糯米至粽叶平口,再用右手把长长的尾部包过来压紧盖好,然后挽成三个角,成一个细长的三角形。

6,用细绳系紧,母亲常用牙齿咬用绳子的一端,再用右手拉紧打结。十个为一提。

粽子包好后,放到锅里煮熟,剥开粽叶,外绿内白的粽子便显露出来,放点糖,吃在嘴里,甜在心上。

关于芦苇的记忆,有件事铭记于心。

大面积的芦苇林在石首的长江两岸河滩,分为南碾子与北碾子,我大哥就在柴管站上班,少年的我每年都去他工作的地方玩个两三天。

在我十六岁的那年寒假,我和二哥,大姐夫,二姐夫,还有联合村的九个老乡去北碾子砍柴禾(把枯黄的芦苇砍倒,晒干),我只砍了半天,手上便被镰刀磨出三个血泡,腰酸背痛。于是,哥哥们安排我做饭,借用哨蓬宋老爷子的两间房子,一间是食堂,一间是宿舍。

每天做十三个人的饭不是太累,因为菜就只有一样,两颗大白菜约十来斤,洗净后切成片状,放点油盐在锅里炒一会,然后加水煮,不一会一锅清淡的绿色环保水煮白菜便出炉了,再用大铁锅煮七八斤大米,因为辛苦,我们每餐都吃得津津有味。

少年时代,虽然家境清贫,但在父母及哥姐的疼爱下,我基本上没干什么家务。现在能做一些家常小炒,老婆常说我炒的白菜好吃,也许就是在那个冬季练的底子。

晚上睡的是大通铺,十三个人如当兵的齐齐睡一排,地上垫着厚厚的芦杆,盖垫的被子都是自家带去的,虽然外面北风呼啸,但我们都能安然入眠。

那是一段与漫山遍野的芦苇相处的日子,是一段艰苦独立的日子,也是一段铭心刻骨的记忆。让我懂得了劳动的艰辛与生命的感恩。

黄黄的芦杆坚韧挺拔,雪白的芦花随风飞扬,层层叠叠的芦海与北风缠绵絮语,像在低吟着一首首朦胧的情诗。

老部荡的夏天多姿多彩,人生的旅途喜忧相随,故乡的高苞与芦苇,在春风化雨中,也该发芽吐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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