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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欢乐园
“你果然是个特务。”孙强边给我绑绳子边说。
“特务?”我哈哈大笑,这小子果然是电影看多了。
孙强一时语塞:“嗯……国民党才叫特务。”他用绳子捆住我的脚踝:“特工?也不对,那是美国的……对!中国叫卧底。老大这回我猜对了吧?”孙强绑好绳子走到我面前,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动动胳膊,这小子绑得还蛮紧的。
“你觉得是就是吧。”我试着用手指寻找手腕上的绳结,可是被反绑的手实在不太灵便。
“强子,我让你绑的活结在哪?”我两只手腕摸遍却一无所获。
他扶着下巴看我:“老大,实在不好意思,我绑的死结。”
“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孙强的信任危机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发出来。和这小子接触太多,竟让我放下了戒备。
“你从来不跟我说实话。”孙强埋怨着:“我在笼子里的时候越想越不对劲。你认识这个疯子,当初他咬我你就在旁边,我找人打他你又出来搅局。你们俩是不是串通好的?”
被塞进车厢里的魏常伸出头来冲着我俩傻乐。他咯咯得笑着,眯起来的眼睛和满脸堆叠的褶皱,在红彤彤的脸蛋上自然浮现,任谁看了都觉得纯粹。然而下一秒,他就用飘忽迷离的眼神告诉你,什么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
疯子又开始背诗了。
孙强摇摇头,自嘲得笑着:“怎么可能。”
对真相一无所知的孙强,会胡乱猜想也在情理之中。我叹了口气:“把你牵扯进来,只是个巧合。这样吧,最后帮我一次,我就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你。”老实说,若不是现在需要一个司机,我是真的不想找他帮忙。
“你还是不愿意说。”孙强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算了,怎么说你都救了我一命。如果老大你不来救我,我不是被疯子咬死,就是被人贩子掏了肚子。”
“那你还把我捆得跟牲口似的。”我松了口气,这小子不是来真的。
“没有没有,马上换成活结。先是人情后是债,为了人情把锅卖。这有什么办法。”孙强又开始嬉皮笑脸,帮我把绳结改成活扣。
“那,路怎么走呢?”孙强指指被关进笼子,还在昏迷之中的光头大汉:“叫他起来?”
“有GPS。”我说。
处理好内部矛盾,我们总算坐上了光头开来的汽车。这辆小货车是专门改装过的,外边喷着“春城餐饮”的广告,里面却布置得像押运车。两排铁制的长凳,头顶还悬着几条用来拴绳子的铁链。货箱最深处的墙壁上,还开着一个小窗。孙强打开铁窗,发现它直通驾驶室。
“真他妈刺激!像拍电影!”孙强兴奋得跳下货箱,关好货柜,坐上驾驶座。
汽车终于向大山深处进发。孙强看着地图,从公路拐进山道,在谷底寻找车路。
我顺着小窗看向孙强,却发现他后脖颈上发黑的淤青。
“你的脖子?和魏常打架了?”我问。
“别提了,晚上不是被薛老大拍了几巴掌嘛。这家伙绝对练过铁砂掌,我都疼哭了。”
联想到薛横膀大腰圆的块头,我猜想快活泉让他变成了力大无穷的人形金刚。想到这里我不禁后怕,如果昨晚真打起来,估计要被薛横一巴掌拍死。
“说来也怪,在这种地方搞秘密基地,得花多大功夫啊。”
“本来就是建筑公司,修什么东西都方便吧。或者说,开建筑公司,就是为了在这里修什么东西。”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对啊,事情本该如此。快活泉不是人造制品,而是这山中的产物,正好被爱好攀岩的张烨发现,才和市长弟弟张辉一起合办了乌华公司。那么,抓流浪汉,是为了获得廉价劳动力吗?
正在埋头苦思,不料疯子却搭话了:“正好养虫子。”
“虫子,是一种……虫草吗?”我思考着最合理的答案。
“虫子,吃人的虫子。哈哈哈哈哈!”魏常又进入了疯癫状态。
正在这时,车子停了下来。
“到了老大,就是这儿。”孙强打开探视口说。
“那进去啊。”我说。
“可是,进哪啊?”孙强满是困惑。
我把头伸进驾驶室,车子正停在一处平整的场地上,而车窗前面,则是覆满青苔满眼碧绿的石头崖壁。我看看GPS,上面显示的坐标,却在前方30米处。
“难道在山上?”孙强瞅瞅外头:“还挺高,老大,我们走错路了。”
魏常凑向货箱的门缝闻了闻:“没错,虫子在这儿,还有人抽烟。这不好,太呛了。”魏常扭着鼻子一个劲儿地吸溜。
“抽烟?”我和孙强顺着车窗看向四周,终于在远处的树林里发现了一个蹲着的人影。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人脸,只能看出他白色的领口和黑色的上衣,感觉像穿着西装。这深山老林的,出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怎么想怎么不正常。
“狗鼻子都没这个灵。”孙强赶紧用毛巾塞住我的嘴巴,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头就被摁回了车厢。
倒好,现在是流氓的表演时间。
孙强按响了喇叭。
不一会儿,那人走了过来。
“嗨,兄弟。薛哥派我来的。”
那人孤疑地绕车转了一圈。
“怎么不走东口?”
“我第一次来,走岔了路。”孙强回答。这小子的随机应变能力真的不错。
“你是谁?”
“我叫孙强,大家都叫我强子。”孙强憨厚得笑着。
让流氓假扮流氓,是世界上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那人掏出对讲机:“东门东门,今天送人过来吗?”
对讲机回话:“还没来还没来。”
“在我这儿在我这儿。”
“收到收到!”
“算了,车就丢这儿吧,你把人带下来跟我走。”穿西服的人说道。
孙强打开货柜,牵着我和疯子站在西服男面前。
他抽着烟轻挑地瞅了疯子一眼,撇着嘴转了过去。
“大哥怎么称呼?”孙强问。
“不用,叫我赵宽就行。”他理理自己油亮的大背头,又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小方块,对着我们面前的山壁摁动按钮。
原本静止的崖壁,此刻竟开始微微晃动,在我们面前朝水平方向移动着。
“卧槽!卧槽!赵哥这太他妈牛逼了!”孙强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如果不是自己的嘴被堵着,我估计也要吓出猪叫。十多米高的崖壁少说也有几百公吨,一棵老松扎根其上,在两人高的石头缝里蜿蜒求生,给人以万年不破联想。然而,它就在我们的面前,震颤枝桠,缓缓地移动着。仿佛正在嘲笑我们这些新来的过客,没见过世面。
石壁的背后,是一个幽深的洞穴。为了和前面的石壁贴合,山洞上有明显打磨过的痕迹,袒露出石灰岩沙白色的纹理。我听见了微弱的流水声。
“这里是接待入口,装潢和东边是没法比的。我想你是为了看这边的景色所以才故意走错的吧。”赵宽的脸上泛出得意的笑容。他领着我们向里走去,在经过洞口的时候我特意碰了碰那扇移动的崖壁,听声音可能是水泥浇筑的空心结构。
原来如此,为了隐藏,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机。如果没有匿名信提供的定位,我就算到了这儿也发现不了此处的玄机。
当然,魏常的鼻子也立了大功。
从外边看起来幽暗的洞穴,里面却别有洞天。
头顶,五彩灯光映射出钟乳石修长的身材和锋利的獠牙。灯光错落而置,在洞顶留下彩色的光斑和黑色的影子。钟乳石润泽的表面绘制出一幅幅色彩柔和的抽象画,如里希特笔下灵性的直线,看似单调却又细腻异常。
浩大的水流从左边崖壁的缝隙中涌落,汇成一道宽阔的河流,又在我们脚下陡然弯折,向前延伸。不远处,几艘黑色的小艇在岸边停泊着。
我们登上停在岸边的充气皮艇,向洞穴更深处进发。
一路上重山复水,小艇在奇形怪状的石笋间穿梭前行。赵宽撑着竹竿,免得与这些生长了万年的石柱撞在一起。
“这玩意有意思啊,像针管一样,还在滴水。”孙强指着眼前一根细长的石管,他用手指轻轻一碰,石管竟断成两截 ,掉进水里。
“你看看,一千年的光阴被你碰掉了。”赵宽向松强卖弄学问:“那是钟乳石早期的状态,俗话叫苏打管,一碰就断。”
松强不好意思得挠着头发,乖乖地坐在皮艇上动也不动了。
只顾着欣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大家一路无话。只有魏疯子满脸紧张,不停地用鼻子嗅来嗅去。
前行了大概十多分钟,洞顶越来越低,我们不得不低下头免得撞到。
“马上就到了。” 赵宽还在向新来的我们故弄玄虚。
经过刚才狭窄的过道,洞穴豁然开朗,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扇红漆金钉的拱形大门。头顶的牌匾金字蓝底,用豪放的行书写着“欢乐园”三个大字,颇有皇家行宫的派头。水流自门下经过,赵宽撑着竹竿继续前行,木门缓缓打开。
“欢迎光临。”两边穿着旗袍的美女向我们鞠躬问好。
再看周围,原本光怪陆离的溶洞竟被生生打造成了洞中花园。头顶的射灯如阳光般灿烂,照在岸边五彩的园圃之上,一扫洞穴幽深冷清的阴霾。园圃中散落的石凳桌案,皆是用石笋云盆切割而成,虽经雕琢却不失自然。我终于明白,这里为什么叫“欢乐园”而不叫“欢乐洞”的原因了。
我不由得站起身来环顾四周。
“嗨嗨嗨,这是你该看的吗?蹲下!”孙强朝我腿上来了一脚。
小伙子入戏很深。
再向前数十米,河水消失在石壁之下,但依然听得到流水汇入地下河的哗哗声。
岸边同样穿着西装的小伙子上前拉住气艇,我们一行人上岸。
“好了!”赵宽回过身来朝孙强礼貌得鞠躬,手势轻柔谦逊指向洞穴深处:“欢迎来到,欢乐园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