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离别的前奏
个人文集《微光斑斓》
薛微擦干了眼泪，站起来看着眼前高高瘦瘦的男生。几乎没什么光线的操场，她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他穿着单薄的校服，校服外面套着的棉服可能脱在了教室里，却并不怕冷的样子，一双眼在黑暗里仿佛闪着光一样，定定地看着自己。
“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自己一个人跑来自己哭。”陈岩川走近一点，问。
薛微看着他的不同于以往的眼神，冰冷的，不耐烦的甚至莫名生气的眼神，内心头一次觉得有些忐忑不安，身体不由自主打了几个寒战。
“所以总是自己一个人，就算不是班长了全班同学就与你哪怕一点点关系都没有了是吗。”他又问，不知从何而起的怒意。
陈岩川在主持的时候变看到薛微孤零零的站在教室后面，眼里都是不知理由的迷茫，最后居然直接离开了教室。她总是这样，游离于群体之外，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大家都期盼的元旦晚会对于她来说也不值得一提。究竟是有怎么样的内心才会选择在大家都开心的日子里自己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所以对丁岚说自己肚子不舒服让
薛微不明白他的怒意从何而来。想说些什么也不知如何开口。
难道要说觉得自己不被接纳吗。明明是自己不够开朗不够活泼不能自然而然地和别人来往。
难道要说自己看不下去他和丁岚站在一起那副耀眼的样子吗。
难道要说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和他们一样开心吗。
“究竟有什么是你在乎的东西呢。”他问着，这一次语气忽然低落得仿佛是在问自己。
我什么都在乎所以什么都不曾抓住。
“跟我回去。”男生突然拽住薛微的手腕，已经无法忍受她这样莫名其妙的沉默和不在意的样子，拉着她往教室的方向走。
男生力气大的惊人，突然爆发的吼声让薛微浑身一震。她猛地抬头瞳孔微缩，男生的背影在此刻更显得陌生。手腕被拽得生疼，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往前，没有办法抵抗，恐惧一瞬间袭遍了全身。
“你别碰我！”薛微猛的甩开男生的手，带着哭腔，踉踉跄跄地往后退着。
陈岩川甚至有些没站稳，摇晃着转过身，不可思议地看着满脸泪痕的女孩子。
薛微低下头绕过陈岩川飞快地向教学楼跑去。留下陈岩川一个人在昏暗的操场。陈岩川看着女孩子的背影，瘦瘦小小的越来越远，眼前摇晃的是她方才抗拒的眼神。内心的愤怒仿佛被浇上了一盆凉水，浑身冰冷。为什么要自作多情的出来找她呢，你看人家并不领情啊。陈岩川看了看自己被甩开的手，再一次告诉自己没有必要理会这个女生。
薛微去厕所用冷水洗了洗脸，收拾了自己的情绪，从后面推开了教室的门。宁诚光在教室中央刚刚讲完一个笑话作为给他们元旦节日的福利。他拖了把椅子坐在教室的后面，薛微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薛微你刚刚去哪里了，过来坐啊。”田宋起身刻意压低声音喊着他。他坐在靠里面一点，那一桌有三个女生两个男生，还剩一个位置。
薛微看着他开心的神色，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便走过去坐下。
“你刚刚看到我们表演的小品了吗？”田宋兴高采烈的问着她。
“超搞笑的。”旁边有人一下子搂住田宋的脖子，凑上来插话道。田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薛微想象了一下平时总是安安静静的田宋表演小品的样子，忽然就笑了来。
“刚刚有点事所以没有看到呢，真可惜。”她说，内心是真的感到遗憾。因为自己突然而来的莫名其妙的情绪错过了这样的精彩。
“没事，后面还有他们的呢。”田宋有些失落，却还是提高了声音说道。
元旦晚会的气氛很好，大家都很开心。丁岚作为活泼的不拘小节的主持人将整个晚会弄得很热烈。
“好了，最后大家都知道我们班因为文理分科可能就不在了。”丁岚拿着话筒，说着顿了顿，仿佛犹豫着什么。“所以要不要请陪伴了我们这么久的老班长薛微给我们唱最后一首歌呢。”她提高了分贝，带着美好的笑容，看着坐在田宋身旁的薛微。
陈岩川靠在讲台边，看着一瞬间笑容僵住的薛微。
丁岚的建议得到了班上所有同学的响应，大家都不欢呼着鼓起掌来。
薛微身子僵直，表情错愕，班上同学的欢呼声让她有些发晕。她看到丁岚在教室中央，短发梳理的整整齐齐，拿着话筒的手向自己的方向伸过来，做出将话筒递给自己的动作，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她身后是斜斜靠在讲台边的陈岩川，带着嘲讽的笑容。
“薛微你快去啊，他们都在叫你呢。”田宋也很期待，用胳膊撞了撞发呆的薛微。围坐在同一桌的同学们也附和道。
“我不会啊……”薛微一边说着，慌张着起身，慢慢的走到前面，接住了丁岚递过来的话筒。
灯光是被装饰过的黄的红的，气球和拉花让光影交错起来，荧光棒一闪一闪。一桌一桌围坐着的同学们，有的相互扔着瓜子壳，有的在说着什么，但都看着教室中央的薛微。
让别人扫兴的人，是不会被喜欢的吧。薛微握着话筒，铁质的话筒上还有方才丁岚的体温。她开口的时候，声音几乎是颤抖着的。
孙燕姿《我怀念的》。
班上同学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
颤抖的声音，不太在调子上的歌唱，却因为全班同学跟着一起唱，紧握着话筒的手变得温暖起来。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
假装了解是怕，真相太赤裸裸，狼狈比失去难受。”
他们跟着和声，明明是伤心的歌，却唱出了喜悦和开心的味道。
你并不是无处可去啊。薛微微微笑起来，宁诚光在教室后面看着他，心中这几个月来的顾虑终于稍稍放下了一些。
有女生上去给薛微拥抱，她们意外的发现平日里看起来波澜不惊的薛微，此刻颤抖着，眼睫毛都湿润。
陈岩川只是在讲台边看着她的背影。他以为她会当场拒绝丁岚的邀请，毕竟这种事情她不是没有做过。丁岚看着唱歌的薛微，即使声音颤抖着，也没有拒绝大家。她不理解陈岩川要让薛微表演的目的，但是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好。
元旦过后大家似乎都开始认真的学习起来，文理分科的志愿也都交了上去。毕竟期末考试并不只有分科，考试的分数还决定着下学期哪些人能够进入更好的班级。宁诚光会根据一些学生的情况做一些建议，每天早自习找同学出去谈话。
语文早自习的时候张三在班上看着，薛微被宁诚光叫出去谈话。田宋有些不安，因为早自习都快结束了宁诚光仍然在和薛微谈话。
“你有什么权利替我做决定替我更改志愿！”
教室里三三两两的读书声被走廊上薛微激动而高昂的声音打断，他们面面相觑，他们很少看到薛微有这么激动的时候。
语文老师张三轻轻咳嗽两声，他们才继续低声读着。
究竟是报的什么科让宁老师这么反对而你又这么坚持呢。陈岩川收回往窗外看的视线。
宁诚光看着眼前瞪着双眼怒气冲冲的少女，她抗拒的眼神和对自己建议毫不领情的固执都让他感到不解。他直到薛微并不适合理科，理化生的解题能力有很大问题，而语数外三基却又很好，除了对政治没怎么上心，这样的成绩结构，是更加适合文科的。更何况，薛微比较喜欢文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偏偏要报理科，自己跟她权衡了利弊和她的兴趣，却遭到了她断然的拒绝。
“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回教室了，志愿不用替我更改，更改了我也不会承认，这个事情并不是只有你一个老师负责吧。”薛微说完便回了教室。
宁诚光透过教室看班上语文早读的情况，视线扫过陈岩川的那一刻心中便明白了薛微为何这么坚持。虽然一直不理解薛微从什么时候对陈岩川产生了更多的关注，宁诚光只感到更多的无奈。
“所以呢，你究竟报的什么科？”田宋偷偷问薛微。
“理科啊。”她轻描淡写道。
“真的吗？”田宋开心地低呼，“你知道吗，颜婷婷也报了理科。”
薛微感到十分意外。她明白自己和颜婷婷都是更适合文科的人，如果去文科会更能发挥自己的长处。自己有自己的理由，可并不知道颜婷婷是为何。
“看来张三要忧伤咯。心里最喜欢的两个文科苗子没有咯。”田宋偷偷看了看在教室后面的语文老师。薛微也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快五十岁的老师，虽然瘦瘦的，却仍然很有精气神的样子。
“他可能习惯了吧。”薛微低声回应了一句。
在期末考试的前一周，整个城市下起了大雪，连着下了三天。整个校园都被白雪覆盖，学校后勤加紧铲着主干道的积雪。薛微不知道怎么受了凉，开始咳嗽，却因为期末紧张的复习不愿意去医院。雪后天晴，空气变得干冷，积雪很快就融化。
终于到了期末考试，班上轰轰烈烈的收拾着教室，将书都搬回家或者宿舍，布置好考场。薛微收拾着东西，总是忍不住的咳嗽。觉得嗓子也开始干疼，头也一直晕晕的。考试的前一天就没有晚自习，住宿生都留在教室自习。田宋也多留了一下。
“早点回去吧。天气冷。”薛微说。
“知道。薛微。如果考试的时候有一道题，你肯定以及确定了要选择C，可是你会不会再考虑B选项呢。”他说。
薛微以为田宋考试前很紧张，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田宋没有解释什么就背着书包回去了。薛微不再想其他的什么，便翻开书本继续复习，班上只有几个人，暖气开的很足。不知道是不是没有透气，薛微觉得头越来越沉，她离开教室站在走廊上想吹吹风休息一下。有同学来问了她几个问题，听到她声音嘶哑，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她也没说什么。
大雪之后填空总是格外干净，星星小小的，三三两两，眨着眼睛。
薛微打了个寒战，觉得很冷。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拿出手机点开了信息。
“我好像有点低烧，明天能不能帮我带点药。”选择联系人陈岩川，发送。过了一会屏幕就暗了下去，五分钟之后没有回应。
虽然对所有人都很好，但是自己已经排除在外了吧。薛微收起手机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