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一章 “指南针”和“模板”(4)

三、感性世界和作用世界的划分

感受器官接受物质运动方式上的“质”的规定性和“量”的极限性,是划分浑然一体物质世界的“地平线”。在该“地平线”的视野之内,是物质运动形式能为人所直接接受的区域,我们将之命名为“感性世界”,即为我们“感觉所能复写、摄影、反映”的世界。在该地平线之外,是物质运动形式不能直接为人所接受的客观世界。

同样,由人作用器官物质运动方式的质的规定性和量的极限性,也可以把浑然一体的物质世界分成两个,一个是人对之直接作用的区域,我们将之命名为“作用世界”,另一个是不为人所直接作用的客观世界。一般说来,“作用世界”的范围比“感性世界”的范围要小得多,因为它仅是由动作器官机械运动而引发产生的自然界中物体(包括人自己的身体和身体中器官)的位移运动。而这些位移运动可由人眼的视觉,手与体的触觉,耳朵的听觉等等器官所感受。因而,该“作用世界”可以被包含于“感性世界”之中。但需要特别强调,“作用世界”绝非“感性世界”,两者不能混同。其显然不同的意义将在之后的行文中进行分析,并且肯定也将为读者所认同。

笔者认为,从客观世界以及从“感性世界”之中滤析出“作用世界”是认识论中的一项奠基性的工作,在哲学认识论中有重要意义。

实际上,哲学家对于“作用世界”与“感性世界”并非全然没有认识,比如洛克,他十分清楚地把“作用世界”通过“第一物性”这个概念表达得清清楚楚。他在《人类理解论》中对于“物体的第一性质”论述说:“不论在什么情形下,都是和物体完全不能分离的;物体不论经了什么变化,外面加于它的力量不论多大,它仍然永远保有这些性质。在体积较大而能为感官所觉察的各物质分子方面讲,‘感官’是恒常感到这些性质的,在感官所感不到的个别微细物质分子方面讲,‘人心’亦是恒常能看到这些性质的。你如果把一粒麦子分成两部分,则每部分仍有其凝性、广袤、形相、可动性;你如果再把它分一次,则它仍有这些性质。你纵然一直把它们分成不可觉察的各部分,而各部分仍各各能保留这些性质。因为分割作用(磨、杵,或其他物体所能做的,亦只是能把麦子分成不可觉察的部分)并不能把任何物体的凝性、广袤、形相和可动性取消了,它只能把以前是一体的东西,分成两个或较多的单独物团,这些独立的物团,都是独立的实体,他们分割以后,就成了一些数目。总而言之,所谓凝性、广袤、形相、运动、静止、数目等等性质,我叫他们做物体的原始性质或第一性质,而且我们可以看到它们能在我们心中产生出简单的观念来。”

不仅如此,他也通过“第二物性”这个提法把“感性世界”表达出来。他在同文中说:“第二种性质,正确说来,并不是物象本身所具有的东西,而是能借其第一性质在我们心中产生各种感觉的那些能力。类如颜色、声音、滋味等等,都是借物体中微细部分的体积、形相、组织和运动,表现于心中的。”(洛克.人类理解论.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101—102页)

在论述第一物性的概念时,洛克把人引发机械运动作用于世界上物体的运动和变化表现说得一清二楚。而且,他认为人心中得到的物体第一物性的观念是与原型相似的。并且认为,第二物性是借助于第一物性在心中产生各种感觉,但心中无法产生第二物性观念的原型。他用了杏仁捣碎后,它的清白颜色变成污浊、它的香甜气味变成油腻这个例子,说明了杏仁粉碎前后,它的第二物性是伴随着第一物性的颗粒大小变化而改变的经过。这里所论证的就是第二物性无非是一种他物作用于人身上感官所感知的性质,是一种被动。而第一物性却是一种由于人所主动作用后反馈到人的感觉器官的感知,是一种主动。洛克主观上想要用第一物性来说明第二物性,但是,实际的效果是,他承认了第二物性所包含的性质范围要比第一物性广泛。

在此,我们可以充分体会到,洛克已经认识到了“作用世界”被包容在“感性世界”之中这一特殊关系。而且,寓于行文之内,体现着一种自己理解可又苦于找不到适当方法进行准确表达的痛苦和烦恼。但是,正是由于行文不够精确和清晰,他的论述使人易于产生误解。

人们从一个方面指责他,要求他解释第二物性何以可以归结到第一物性中去。因为第二物性在人的心目中没有原型,而是一种物质的能力,要配合人的感官才能生出作用来。要唯物地从客观方面解释,就必须论证它的产生和起源,即与物体的原型——第一物性之间的关系。人们认为,他之所以如此对物质的性质进行区分,是由于受到当时力学成就的影响(他与牛顿过从甚密),想把人的理智也归之于机械作用,是一种机械的直观反映论作祟。

除此之外,人们又从另一方面发难,由于第一物性和第二物性都是外界物体在人心中引起的感觉,在心灵“白板”上的烙印,于是,把第一物性和第二物性归之一体顺理成章。这样的思考结果,就把“作用世界”与“感性世界”合二为一了,不再对之进行任何区分。这就是贝克莱的指责。

又有人对于“第一物性不论我们知觉它们与否,总是在物体中存在的”的这种脱离了人的感官经验还可以独立自行存在性质的可知性进行质疑,论述说:“如果对于任何一个对象,我们希望能够知道多于它的可能经验的东西,或者如果对于任何不被认作可能经验的对象,我们要求获得哪怕是一点点知识,按照它们自在的状况来规定它们,那么这样的希望是荒谬的。”(康德.未来形而上学导论.北京:商务印书馆,1978年版,第138页)

实际上,通过本文的论证已知道,第一物性和第二物性都是为人的感官所感知的物质性质,它们确实是通过人的感官反映到意识中来,它不是自在状态。但是,对于物质的性质进行第一物性和第二物性的区分,却说明了洛克已经意觉到了人的主观世界与客观世界联系的进入输出是分属两类不同性质的渠道。惜乎,他将之寄予物质不同性质的区分上,而没有从意识与存在的两类不同联系上进行区别。

哲学史上,洛克对于物质性质进行“第一物性”和“第二物性”的区分,本应从之能够逻辑地引出“作用世界”和“感性世界”。这一开创性的思想苞蕾,一开始就受到上述几方面的责难,很快就夭折了。这样的后果使得在解释人如何认识世界上走了很多弯路,也耽延了以世纪为计量单位的时间。

在20世纪,人们又从另一个角度把“作用世界”从“感性世界”中析滤出来,这就是布里奇曼的操作主义。在操作主义者看来,物理学上所使用的概念不是与主体观察有关,而是由着主体的操作行为决定的。在这种意义下,操作行为的不同,也就是概念的不同。概念就是与它相对应的一种操作,两者是同义语。例如,长度,就是进行一系列行动操作的规定。这样,只有把人的操作行为抽象而形成的概念才是构成世界的要素,主观中认识的世界都可以用操作行为构成的要素来予以建构。他们所坚持的“操作要素”,甚至比马赫所要求的“感觉要素”还要少。这种理论强调了人们行为的重要性,但是走到了极端,实质上,只是承认有着一个“作用世界”,而否认“感性世界”的存在。

皮亚杰在详细地论述个体发生认识论中,明确地提出了个体的认识起源于个体的“活动”。而皮亚杰所指的活动,其意义就是一种操作实物性的动作(如婴儿推动一个玩具,使得客体发生位移等活动)。他以大量的心理学实验结果,提出了个人的认知活动建立在这一类动作活动之中,依据着同化和顺应两种变化,不断地建立起知识的大厦。

由此,我们看到,殊途同归,人们从各个不同学科的研究中,分别析滤出、规定了作用世界,并且也“英雄所见略同”地把作用世界的存在引入了哲学认识论的领域。

在哲学中,自从把实践引入认识论之后,人们仍然没有明确地论证人的主观世界是通过什么机制把自己的愿望、计划、蓝图传递给人身之外的客观世界。把对实践的肤浅研究与对感觉透彻研究相比,哲学家对于人类自身的实践活动的传导机制、作用方式,以及它对于人类自身的影响等等研究可以说触及甚少。所以,从客观世界中析滤出“作用世界”,从而让人们了解自己的实践活动是如何通过这个作用世界,并由作用世界再继续传导进行,应该成为哲学研究中的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

《负熵与货币》(PDF)下载:http://pan.baidu.com/s/1skTHHdN

你可能感兴趣的:(「14」第一章 “指南针”和“模板”(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