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三番·中国有俗话

中国有俗话,远亲不如近邻。身处异邦,亲友在隔海之远,故愈感好邻居之可贵。

本人寓居市郊平价之区,附近移民众多。我小屋左右,住菲律宾、马耳他人各一户。菲律宾人行事诡秘,但闻其声,绝少见面,经两年尚未得晓其大名。此家每每宾客盈门,大搞派对,周末上午常有卡拉OK之噪音穿墙越壁而来,令我等夜行动物欲睡会儿懒觉而不可得。此明显是追求低级趣味之流,故敬而远之。

另一边之马耳他老夫妇,则足当得起「超级好人」四字,与其为邻,实在幸运。老丈名曰弗兰克,鸡皮鹤发,头顶微秃,慈眉善目,笑容可掬。高寿没有问过,想必已逾不惑之年。彼尝为工程师,现虽退休已久,仍不断发挥余热。一日谈天,才知其多才多艺得匪夷所思。园林花艺、机械修理、建筑设计、钻探打井、狩猎钓鱼,无一不精。曰:雇工人没意思,有何不知,去学便可。起房子画蓝图铺管线,保养花园打理菜圃,开采地下泉以补供水,设捕兽夹防御浣熊偷鱼……他都是无师自通。

老丈虽身怀绝技,但亦颇勤恳,日出而作,日落不息,生活态度之积极远胜我屋诸君。从书房望去,常见他在阳光下劳动。「悠然见南山」那般潇洒固说不上,可倒也不失「春秋自耕稼,亦足糊其口」的愉快闲适。

有阵子,我与室友业余玩弄汽车改装。凡一筹莫展之际,弗兰克往往现身说法,指点迷津。资深大师坐镇辅导,诚有事半功倍之效。彼摆摆手,曰:除了钱之外,任何问题,都来找我!有回果真叩门求助,他欣然同意。其车库门缓缓上升,我等眼界亦随之大开。但见庋藏无数工具琳琅满目,分门别类。中间设小型机床一台,旁有绛色别克古董跑车一部,簇新锃亮,压迫感十足,绝非浑闲之物。问之,则以银角大王炫耀紫金葫芦的口吻答:这宝贝全美国不超过二十辆,人家出十万,我说,不卖!

弗兰克之妻,体型圆胖,衣着鲜艳,也是位可爱老太太,总是一脸笑眯乐呵示人。我辈丢三落四,时常忘带房门钥匙,需从他家阳台翻窗,一而再,再而三。然其毫无怨言,开门便揶揄:又被关在外面啦?

所幸,仗着皮厚,脸红了也看不清楚。


这篇文章是《两次三番》写作计划的一部分。我视旧金山为第二故乡。《两次三番》,是关于我住这座城里数年的衣食住行和所想所感——现实中经历一次,回忆里再经历一次,旧金山又名三藩市,故有此名。文章有新有旧,写的人随便写写就好,看的人随便看看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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