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体育场上的活跃
国庆回家,几个同学小聚,有人神秘的给我说:“你还记得张小龙吗?他死了。”
我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初中时的体育课,远远跑在前面的张小龙朝后作着鬼脸。
张小龙是我的初中同桌,名字很普通,估计全国叫张小龙的有几十万,创立微信的那个人也叫这个名字。
而我专门提到我这个同桌,是因为他死了,死的毫无波澜。
初中老师有一次突发奇想,让好学生和坏学生配对,好带坏共同提高班级成绩,于是我跟张小龙成了同桌。
张小龙个子不高,他学习很差劲,实际上,他从不学习。
老师在上面讲课,他在下面不住嘴,复述老师的话,把老师气的揪他耳朵,拿拇指粗的教鞭抽他。
但他体育很好。农村初中的体育没什么好教的,就是跑步,100米,200米,800米,特别累,所以大家都很害怕上体育课。
张小龙例外,他跑的很快,跑起来两腿抡的很足,肉眼可见身后扬起的尘土,就像踏在风火轮上。
有一次体育课测评200米,四人一组,我跟几个弱鸡分到一组,不小心跑了个组里第一,洋洋得意。
然后老师让我们几个小组第一再来比比谁跑得比较快,张小龙站在第一跑道,一声令响,当先跑了出去,拉第二名有十几米,我在后面哼哧哼哧实在跟不上步伐,跑了个倒数第一。张小龙快到终点时,转头看我们实在太落后,俏皮的做个鬼脸,倒退着走过终点线。
气的我想打他。
我问他,你跑的这么快,为什么不上体校。张小龙打了个哈欠,说上体校?哪有钱。
02 少年武术梦
张小龙是典型的坏学生,不过他很少拉帮结派,总是独来独往,连欺负同学都是一个人。
一开始被欺负了的同学不太怕他,不停向老师告状,老师就打他,他放学后就再打那个告状的。时间久了,那几个被欺负的人也不敢再向老师告状,他也自然成了学校一霸。
语文课,老师让我们同桌一组讨论每个人的理想,我说要当科学家,张小龙哼了哼鼻子,说想去学武成为世界第一。
我就与他理论起来,“什么年头了,武术还有用吗,你功夫再高,一颗子弹过来不照样打死你?”
“要不我们试试,你拿枪,我赤手空拳,看我不打死你。”
“扯淡吧你,我要是有枪,你还没过来就打烂你脑袋了。”
“别光说不练,我要是学了武,你还没把枪拿出来我就噌一声飞到你面前,打断你小胳膊小腿。”
他仗着自己练过一点功夫,扎了个马步,还有点模样。
初中第三年刚开学,张小龙就不来上学了,听说他要去宋江武校学武。回来收拾东西我问他,武校那么远,你还真去?
他说那边免我学杂费,练完武出来我就能当大哥了。
03 入狱
初中后我到市里读高中,与初中的同学断了联系,张小龙因为很早就离开学校,更是没有音信。
关于他的消息,来自于同学酒桌上的道听途说。
有人说,张小龙去宋江武校,一年后因为出去上网被学校逮住,不服管直接跟教练干了。教练都是练家子,能怕一个小毛孩?踢断张小龙一跟肋骨,又把他开除出学校,不知道现在在哪。
也有人说,张小龙在社会上混了几年,乱谈男女关系,把上一个黑老大的小妾,被他们团伙追杀,削掉了一只耳朵。
还有人说,张小龙去外地打工,跟人抢劫,被警察一枪打死了,爹妈不管他,都没去收尸。
过了好多年,我才知道,这些消息都部分真部分假,而我最后听到的一个版本,是他死后有人给我说的。
张小龙确实去了宋江武校,武术学的还不错,两年后毕业(我也不清楚武校有没有毕业那一说),跟同村一个混黑社会的去了青岛。
没混出什么名堂,倒是经常因为打架受伤。在有武器的团伙面前,他那几手武术功夫根本不管用。
后来谈了一个小太妹,被小太妹的哥哥知道,纠集一伙人打了他一顿,断了一条肋骨回家养伤。本来父母不想让他再出去,他不听,跟父母说:“我这样,你们就别管我了,混大了我给你们养老,混不了你们记得给我收尸。”幸亏他父母还有个女儿,要不就被他气死。
之后的几年,张小龙是在监狱中度过的。
说起来好笑,是吃了不懂法的亏。张小龙缺钱,在学校就经常拦过路的学生“借钱玩一玩”,到了社会上,有一天不知在哪搞了一把仿真枪,拿着枪很威风抢了一个落单的姑娘。
那个姑娘也没损失几百块钱,一般情况下最多判一个月就出来,张小龙是惯犯,早就习惯里面的套路。
没想到姑娘有个律师亲戚,这个律师发现张小龙拿的枪可以装火药发射钢珠,一家人咬住这点不放,以非法持有枪械为由,上法庭判了他六年。
据说张小龙总是痛骂把他送进去的律师和卖他枪的奸商。
04 终了
张小龙死在2018年春节前一天。
张小龙在2016年出狱,谈了一个女朋友,后来把人家踹了,过了几个月又谈了一个,搞大了肚子,扯了证。
17年挣了点钱,俩人一起回家探亲,买了一辆奥拓从青岛往家开。晚上漆黑,张小龙车开的很快,天又下雪,滑出车道撞在了路边的树上。
他老婆当场死亡,连同肚子里的孩子,张小龙受伤很重,被路过的人拉着往医院赶,刚到医院就咽气了。
尸体送回家正好是大年初一,他妈哭的死去活来。没想到他曾经给父母说的“给我收尸”竟然成了真。
前几天赶集,见到他父母,一对很普通的农村夫妇,在菜摊讨价还价,我本想上前安慰他们几句,刚迈脚不知道说什么,转身走开了。
对他的了解也就只能记载这些只言片语,不清楚张小龙16年出狱后有没有改邪归正。
我想起念书时的体育课上,200米短跑,张小龙远远跑在队伍前面,快到终点时回头向落后的其他人做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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