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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里安老爷是克威尔小镇上最富有的葡萄庄园主。他的葡萄园在整个镇上并不是最大的,但他庄园的土壤却是最肥沃的,每年的收获季可以从五月份开始,一直持续到将近十二月份。他所种植的葡萄又大又水灵,味美多汁,特别是庄园生产的白葡萄酒更是闻名遐迩。今年,他更是接了许多来自巴黎的大订单。
人逢喜事精神爽。阿德里安老爷把家族企业在他手上发扬得前所未有的光大,他的脸上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更让他高兴的是,他唯一的独生子奥古斯坦因此也攀上了一门好亲家。不仅对方的财力与自家有一拼,更难能可贵的是未来的儿媳妇莫嘉娜是远近闻名的才女,长得端庄贤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目前还在巴黎的戏剧学院攻读表演系,耳传已经有若干知名导演在洽谈找她拍戏了,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
莫嘉娜在学校早已钟情编剧戏的一位学长,两人志趣相投,互生爱慕。但莫嘉娜的父亲是位因循守旧的老顽固,他嫌弃那位男生家境一般,还是外省人。他怕将来女儿跟了对方,就会撇下他们老两口远走高飞,所以就活生生地拆散了这对相爱的苦命鸳鸯,答应了阿德里安老爷托人上门提的亲。
阿德里安老爷的儿子奥古斯坦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却是风流倜傥的纨绔子弟。他经常利用扩展业务为借口,隔三差五就往巴黎跑,因为他在那里有几个相好的情人。他的情人们都是他在欢场结交的,因为他出手阔绰,因此常有“性感尤物”主动投怀送抱。阿德里安老爷知道他儿子的底细,因为他自己年轻时也是这种德性,但自从他和太太卢西亚结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在外面沾花惹草了。所以,他认为儿子应该也会和他一样,只要帮他找个好女人来管住他,再添几个娃娃,儿子自然就会收心养性。
小镇上的人们阶级等级观念严明,特别是有钱人攀亲更是讲究“门当户对”。他们眼中的门当户对就是双方家产物力相当,其他的倒在其次。所以,当阿德里安老爷为自己的儿子托媒人向莫嘉娜的父亲提亲时,亲事立马就成了。
双方父母请人根据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算了黄道吉日,婚礼就定在下个月的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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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阿德里安老爷照例在葡萄园中散步。因为,今年的葡萄又比往年来得丰收,所以,他想乘着好势头大刀阔斧一番,看看还有没有“良田”可收购。
“老爷,镇上再也找不到像我们庄园这样的'风水宝地'了。”仆人巴蒂斯特如是说。
“是啊。这真是祖宗庇佑,托他们的福啊。”
“后花园庭院东北角的那块大空地围起来是干什么用的?不用来种葡萄可惜了。”
“我也不知道那是块什么地儿。只是我父亲临终前有交代,不能动它。具体原因他也不清楚。听说是世代相传的遗训。”
“哦,可能有什么说法。”仆人巴蒂斯特不再作声了。
“不过,年代这么久远了,就算有什么魔咒也应该解除了才是。明天,你找几个帮手把那围栏给撤了,耙地翻整一番,准备种上葡萄。争取明年来个特大丰收,再赚它个'财源滚滚达三江'。”
“好的,老爷。我现在就去找人落实这件事。”
第二天一大早,巴蒂斯特就带着一帮壮汉抡锄劳作。突然,锄头敲到了一硬物,发出了响亮的一记“哐当——”。
“老爷,深土里埋有宝物!”壮汉们欢呼。
“快挖!”
“啊?!是个高大的女人像,一丝不挂。”巴蒂斯特色迷迷地定睛观摩了“宝物”好一会儿,还伸出双手在“她”丰腴的胸部上使劲地来回揉搓。
“把她抬起来,让我看看。”阿德里安老爷狠狠地瞪了巴蒂斯特一眼,“不可以对神像不敬,会遭报应的。”
仆人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抬了起来,就连阿德里安老爷也帮着拽绳子。就在正把她扶稳当之际,没想到哗啦一声,她怎个身躯仰天倒了下来。巴蒂斯特没来得及把腿抽回来……
可怜的巴蒂斯特,他那条腿就像葡萄架一样当场折断了。阿德里安老爷赶紧派人去请了医生。不一会儿,医生请来了,但他看了看伤势,摇摇头说他这条腿永远报废了。可怜他从前可是镇上唯一享有“飞毛腿”美誉的人。阿德里安老爷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先安心养伤。
后来,雕像终于在众人的群策群力之下稳稳地立了起来。这是一尊约莫六尺高的维纳斯铜像,真是美到了极致。她上身赤裸,右手抬到胸前,掌心向内,拇指、食指和中指弯曲,末两指分开伸直。另一只手靠近腰部,挽住遮盖着下身的裙衫。她线条优美,躯体丰腴,风姿高雅,衣裙华美。她的头发从前额之上往后梳,头小巧精致,微微前倾。她的眼角微微上斜,嘴角有一点往上翘,鼻孔轻鼓。美得不可思议的整张脸,却流露出轻蔑、嘲讽与冷酷的神情。越是端详她,越让人感觉不舒服。但只有阿德里安老爷对她赞赏有加。
阿德里安老爷的葡萄庄园挖出维纳斯一事很快传遍全国,各地媒体记者竞相采访报道,因此,阿德里安老爷也成了“红人”。“今日的我即将被载入史册了,这可是我们家族的第一人,留名比财富更重要啊!”
这事同样也引来了全国最有名的考古学家埃德蒙。他仔细研究了铜像,及其基座上依稀可辨的铭文之后,对阿德里安老爷说:“这是一位愤怒的维纳斯。雕刻家想提醒世人,要提防这个蛇蝎美人。小心不要冒犯她,否则必遭到报复。也就是说这铜像已被下了诅咒。”
“老爷,我们还是把铜像销熔掉,免得遭来不必要的麻烦。”太太卢西亚听了,焦急地对丈夫建议。
“你妇道人家懂什么?这么精湛的艺术品岂能糟蹋了。”阿德里安老爷坚决不同意,他认为考古学家的话不足采信。
于是,维纳斯就被立在了庄园的后花园。
一日,一顽童悄悄爬进庄园的后花园,对着维纳斯猛扔了一块石头,口中还骂骂咧咧,“你这邪恶的女人,压断了我爸爸的一条腿,我让你也尝尝受伤的滋味。”
“哎呦——”忽然一声惨叫,顽童捂着满是鲜血的前额狼狈逃跑。原来,愤怒的维纳斯把石头给弹了回来。
-03-
明天就是奥古斯坦迎亲的好日子了。今晚,他在庄园内开办单身派对,他所有的“狐朋狗友”全都赶来了,大家都喝得醉醺醺、晕乎乎的。
“奥古斯坦,从明天起,你就再也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巴黎'浪'了。你的那些情人们可都要伤心死了。哈——”
“我才更伤心呢。莫嘉娜一副瘦小身板根本就不是我要的'菜','才女'有毛用?”
“你小子可别不知足啊,她家和你家可是'门当户对'。”
“就是财力相当而已。要是让我自个挑,还不如娶隔壁那个风骚的寡妇。那才是个性感尤物。”
“我看你最想要的是你家后花园的那尊维纳斯吧。”
“没错,那才是所有男人眼中的'梦中情人'。”
说到这,奥古斯坦似乎若有所思,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维纳斯面前。
“美人,你可真美啊!这世上真的有你这么美的人吗?我多想娶你,来,我把迎亲戒指给你戴上,你就当我的新娘好了。”迷迷糊糊的奥古斯坦从无名指上脱下了明天迎亲时准备给莫嘉娜戴上的祖传钻戒,顺手套在了维纳斯的手指上。
第二天一早,奥古斯坦起床后到处找不到钻戒,才想起昨夜自己干的糊涂事。等他急匆匆地跑到维纳斯跟前,却无论如何使劲也无法摘下她手上的那枚钻戒。因为怕错过吉时,所以,他只好瞒着家人忐忑不安地上路了。
和新娘交换戒指时,他只好用一枚以前旧情人送给他的金戒指来代替。
洞房花烛夜,新郎奥古斯坦直到快凌晨才从酒席上得以脱身。此时,新娘莫嘉娜已经在新房里关灯躺下了。
“老婆,我来了。”奥古斯坦蹑手蹑脚地摸索到床边。
莫嘉娜并无回应。
肯定是睡着了,奥古斯坦心想。他一手脱衣服,一手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啊?这是什么?冰冰凉凉、硬邦邦的?救——”还没等他把“命”喊出声,就咽了气。只听到一声重物坠地的响声。
“救命——!”这时莫嘉娜被响声惊醒,开灯一看,花容尽失。
新郎奥古斯坦半裸着横躺在床上,床板已压垮。他脸色铁青,全身僵直,脖子上有一道青紫色的伤痕。他的身边躺着原来套在维纳斯手上的那枚钻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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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儿子死后,阿德里安老爷日渐沉默。但是每天早晚,他还是会照例去后花园看他的维纳斯,只是如今不再对她诸多赞赏,而是谴责发怒。不久,阿德里安老爷也突然去世了,死因不明。
卢西亚在丈夫死后,赶紧把那尊“愤怒的维纳斯”雕像销熔掉。至此,整个小镇才重新恢复到以前那种欢乐祥和的日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