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节回老家,在楼上那一堆杂物里竟然发现了那个藤箱!只是藤箱上已经布满了灰尘,箱子上的锁头也早已锈迹斑斑。没想到妈妈还保留着这一个藤箱!
记得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我刚考上师范学校,从此成了一个公家人。在老一辈的眼里,从此就是吃皇粮了,可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快开学的时候,姨妈就为我送来了这一个礼物——藤箱。当时的她正好在一家藤椅厂工作,学会了编制藤家具的手艺。藤箱做得小巧精致,里层是姨爹的手艺。姨爹是一名木匠,他用薄木板制作成了藤箱的内层,二姨妈再用藤围绕着内层编成了花纹精美的外层。为了便于使用,他们给我配上了一把锁。
近一米长,六七下厘米宽,二十多厘米高的的小藤箱,显得如此别致!我太喜欢了。那时我们的学校在团山堡。这个箱子陪伴我度过了三年的师范生活。同学们的箱子有昂贵的皮箱,有漆面发亮的实木箱,但是唯有我的藤箱收到最多的称赞。人人都忍不住称赞一句:你的箱子好独特!
二姨妈在我的生活中也是一个重要的角色。妈妈一共有四姊妹,除了大姨妈远嫁福建,二姨妈和三姨妈都生活在北碚。
记得读书时每一次放暑假,都会到二姨妈家里住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了,到了暑假,心里就惦记着到姨妈家去,一定要住上一段时间才觉得这个假期有意义。
即使读师范时也不例外。
二姨妈的家在缙云山后山上。从我家到二姨妈家,不光要做车,还得爬一段山路。距离遥远。我到姨妈家一般都是我独自一人去。好像习惯了也不觉得远。有时,我还会选择走路去。大约要三个多小时吧。现在想来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按照现在的思维,走三个多小时的路才能到达的地方,谁会愿意经常去呢?除非有车。不过,那时候真不觉得辛苦。也许是因为到姨妈家的心之切吧。
姨妈家远远地离开都市,在半山腰上。喜欢到姨妈家去,主要还是姨妈对我好吧。到了姨妈家,姨妈也会带着我一起劳动,掰玉米,或者到山谷间去采摘鱼腥草。我们家乡的人喜欢把鱼腥草叶凉拌,用糖稍稍渍一下就吃。后来,了解到贵州人喜欢用鱼腥草的根做菜。几乎随处可见。
和姨妈在一起劳动也是十分轻松快乐的。傍晚时,姨妈或者姨爹要到一个固定的地方挑水。山里是没有自来水的。况且那时山脚下也没有自来水。山上喝的都是山泉水。我常常跟着姨妈看她挑水。到了离她家不远的地方,人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个院坝前,并不太规整地排着队。原来,这就是挑水的地方。
出水的地方就是一段粗粗的竹筒。清凉地山泉水就顺着竹筒流进了大家的桶里。我很好奇,为什么竹筒里会有山泉水?姨妈告诉我说:山上的水流下来,人们用竹筒接到山水,再一段一段引到人们住的地方。这不就有山泉水了嘛。后来,我还好奇地往后山上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果然看到到处都是引水的竹筒。那应该是最早的纯净水了吧?
山上的日子过得特别清闲。我记得假期到姨妈家,我会带上自己的功课。白天,有时我会独自一人到姨妈旁边的一个小树林里看书。那里特别安静。到了饭点,姨妈会来叫我。有一年暑假,我在小树林里把整本心理学都预习完了。后为,那一学期期末考试,我的心理学考了全年级第一!说来,真要感谢小树林,感谢姨妈!
姨妈话不多,对我比较疼爱。上街总会为我买一些零食。在那个年代,零食是一种奢侈品。每次离开姨妈家,她还会给我零花钱。
莫名地就特别亲近二姨妈。冬天,当她家种的广柑熟了时,她就会背一大背,送到我们家来,给我们尝鲜。
一直以来都以为仅仅是因为二姨妈性格温和,直一去年春节前后和妈妈聊天才知道深层的原因。
妈妈说起邻居的孩子很可怜,小时候没有保姆也没有亲戚带他,他只能被放在摇篮里,稍微大一点,就绑在摇篮上哭闹都没人理。因为那个时候是生产队,要打考勤,要计工分,没有工分,一家人就没有饭吃。我就问:那我时候是不是这是这样的呢?
妈妈说:你们几个小时候就享福了。你是二姨妈带大的。那时你刚刚生下来,二姨妈刚好十多岁,就天天来带你。咱家房子太窄了住不下,她就每天从你外婆走到我们家,晚上,等一我生产队收工,她再回去。有时忙得连晚饭都顾不上吃两口!
原来如此。
从我家到外婆家走路超过一个小时的路程呀。二姨妈天天来回走两个多小时来带我!难怪,我对她总是有莫名的亲近。只是,原谅我,那些我不记事的日子,我实在一点儿想不起来了。甚至,做梦都没有梦到过。
一个十多岁的瘦小女孩子,成天带着一个小婴儿,关注她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日复一日,月得一月,该有一两年的时间吧。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呀。
每天披星戴月,早出晚归!
记忆中,记得的是在外婆家,那时的我应该更大一些了。我和二姨妈一些坐在外婆家对面的山岗上发呆。我们都望着远山。我也只有几岁吧,二姨妈那时可能也不到二十岁。外公属于黑五类,她书读得不多,看到外公被人批斗,她也没办法继续读书了。
印象中二姨妈似乎不爱多说话。也许也是那个时代的影响吧。
远山青葱翠绿,我们似乎沉浸在对未来的畅想与憧憬中,又似乎只满足于眼前的静谧,陶醉于当时的惬意。
时光流转,真是无法记起更多的生活片段。绳断珠散,但不变的对二姨妈妈的亲近,还有二姨妈对我的关爱。
每次回老家去看姨妈,她也总会做一桌丰盛的饭菜。
只是没想到藤箱只是蒙上了一层灰尘而矣,而我们彼此已在各自的生活中度过了几十年!
前不久打电话听妈妈难过地告诉我说:二姨妈生病了,是癌症,要进行八次化疗!
天呀,二姨妈还那么年轻,不到六十岁呀。我简直不敢相信!
后来,只转了一些钱妈妈,让她带给二姨妈,暂时不能回家看她,只能再等几个月才能回去探她。没想到,打电话,她竟说给我添麻烦。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我只愿意相信科技会越来越发达,医学会越来越发达。
明天会更加美好。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有一些人你生活中的人就如同某个角落里一簇不起眼的小花,没有为装点大地绽放异彩,没有花色出众而名动一方,载入史册,但是它们会永远盛开在你的心田。
藤箱固然旧了,但你对我的关爱会永远绽放在我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