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凉

图片发自App


晚上,我和妻子吃过晚饭,出门散步。外面繁星满天,月光如水,凉风习习,清凉舒爽,我们走在路灯高挂的小区道路上,由南门向北门快步走去。

微凉的晚风,带着小区内花草的芬芳,一阵阵袭来,沁人心脾。年轻的小夫妻搀着小宝宝,三三两两,欢笑的从我们面前擦肩而过,向北门旁边的广场走去,那里有年轻人的爸爸妈妈、小宝宝的爷爷奶奶在跳广场舞。这些跳舞大哥大姐,年纪大多在六十岁上下,精神抖擞,如同年轻的小伙子小姑娘一样,热情高涨蹦蹦跳跳,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只有七八十岁的大叔大妈坐在平整、洁净的小区道路旁,还继承着世代沿袭下来的老传统,惬意乘着凉,成为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线。他们三、五一群,一字形排开,坐在板凳或椅子上,兴致勃勃的谈论着张家长李家短,不时用目光打量着,向他们跟前慢慢驶近的、晚归电动车、轿车,看看有没有他们刚下班的儿女。车子闪着耀眼的灯光,慢慢地向他们驶过来又开过去,向着自家的方向奔去。

我不时和路旁乘凉的、认识的大叔大妈,打着招呼,看着他们在灯光下一张张悠闲自在的笑脸,不禁想起我的过去,乘凉的一幕幕:

童年的时候,农村没有通电,一到夏天晩上,只要不下雨,我们姊妹五个就和父母坐在门外乘凉。不太平整、且有细长缝隙的、松树做成的堂屋门板、饭桌上,三个平方的地方,挤满了我们一家七口人。压得簿薄的门板、饭桌不堪忍受,抗议地发出吱吱作响的声音。

我和弟妹安闲地躺在父母身边,哥哥姐姐只好和父母坐着。父母各自拿着一把蒲扇,顾不上自己用,好像他们不怕热,蚊虫怕他们似的,光顾着为我和弟妹扇风驱蚊,哥哥姐姐没有扇子,拿着一件短袖,扑打着不时向他们偷袭的蚊虫。

乘凉前,我们姊妹几个,轮流用小木桶从靠近我家东边的公井里,吊上几十桶水,把屋外门口十几个平方的泥场地,用清凉的井水,一遍遍浇湿,直至地面不发小水泡、没有尘土飞扬为止。父亲在门板桌子前方地面上,放上一只破铁锅,里面放满了干干的元麦壳,上面盖上杂草,点燃以后,拿着蒲扇用力扇着铁锅,让锅里冒出的滚滾浓烟,把躲在正下方门板、方桌底下嗡嗡叫的蚊虫,薰得它们东倒西歪,热得它们丢了翅膀,一头栽入地上,呜呼哀哉。

扇了一会儿,不用再扇,让锅里麦壳慢慢自燃,一缕缕烟雾,袅袅升腾,包围着、吞噬着姗姗来迟的蚊虫。

我躺在父母身旁,抬头遥望深邃的夜空,耳边听着父母讲着银河的故事:告诉我们如何识别星星,讲着关于月亮的故事,畅谈农作物生长与天河方位移动的规律。

印象最深的是关于水稻,他们说现在水稻田刚刚插秧,头上的天河(即银河,下同)在我们东边,等到天河在我们头顶西边时,水稻就开始挥镰收割了,你们就有大白米饭吃了。

那时大家都穷,能够吃上一碗米饭在一年之中屈指可数、没有几天:逢年过节,水稻收割后也就一顿两顿,多数时候便是元麦、玉米这些粗粮,它们才是我们拒绝不了的家常便饭。

听了父母的故事,虽然知道水稻从插秧到收割要一百多天,可我还是天天盼望这一天早日到来。每当看到稻田里一片葱绿,心里多么希望水稻秧快快长高,快快拔节抽穗,快快谷子发黄籽粒饱满吧!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我又是多么希望天河由东天快快来到西天,这就意味着夏天过去,收获的秋天即将到来⋯⋯

高中毕业后,我回乡务农。农闲时,秋冬春三季白天去拉鱼,从河里拉上的鱼,天冷时间长了不变质。夏天必须深夜去拉鱼,这样拉上的鱼早上去集市卖,质量没有问题。因为当时农村还没通电,更没冰箱。

父亲有一口大渔网,一条大木船。吃好晚饭,坐上木船,我和父亲请来的生产队里的七八个青壮年一起跟着父亲去拉鱼。来到白天父亲踩点观察的河沟,选上比较平坦的岸边,船一靠岸,就抬上一块大挡网,铺在河滩,大家一起躺在渔网上既是休息又是乘凉,直至深夜。这中间,大家天南地北、谈古论今瞎闲聊。

河风轻轻地吹,吹不走蚊虫热情洋溢的欢迎。虽然知道河边蚊虫多,我们身上穿了长衣长裤,只露出脸、手、脚在外边,怎奈蚊虫的盛情,它们吻着你的脸,送上一个个鲜红的吻痕;握着你的手,放在你手背上一个个红包;抚摸着你白天干活劳累的脚,偷偷地送上一个个惊喜。

如果你白天太劳累,一躺下呼呼大睡,那你只好乖乖的收上它们的红包;我是很难早早入睡的,虽然对它们的红包推三阻四,但免不了收下一两个,想要辜负它们的盛情好意,我也觉得过意不去⋯⋯

直到八十年代末,农村通上了电,我结婚,妻子陪嫁一台当时当地很有名气的川港"桃花”牌电风扇,才告别了夏天蚊虫的骚扰,因而很少到室外乘凉。每当夏夜来临,在明亮的日光灯下,关上房门,点上蚊香,插上电风扇,我们仿佛过上了神仙一样的生活⋯⋯

如今,很少见到人们在室外乘凉,大多数在室内明亮的灯光下,关严门窗,拉上窗帘,开上空调,欣赏着电视精彩的节目,聚精会神盯着手机屏幕。

对于我,过去的“夏夜乘凉图”总是时时刻刻在我眼前浮现,那种温馨宜人的感觉、充满人情味的情景,还是无比眷恋和神往,永存于记忆的深处。

你可能感兴趣的:(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