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巫师婵娟

一个脑洞,绝对不依据史实。婵娟取自郭沫若的《屈原》里那个单纯的傻姑娘。



香草焚为灰土,灯火化为青烟,倾在神坛前的桂酒蒸发得不留一丝痕迹。在一片狼藉之中,老师敷衽长跪,仰首望着天上,期待神灵的回应。

然而并没有任何回应。

“不成,只能献祭我自己了。”

老师像是领悟了什么一样骤然起身,敏捷地绕开地上香灰灯台冲进了芦苇丛中。我发誓从未见过老师这么敏捷——他毕竟已经六十多岁了,又瘦削得仿佛一阵江风就可以吹走——总之我当时傻掉了,直到听见芦苇丛中已寂然无声,才反应过来“献祭”的含义,一路狂奔顺着老师的方向追了上去,直到江边。

一钩弯月在江中盈盈闪烁,老师不见了。

仪式完成。

我张口结舌地看着空旷的江面,视线逐渐模糊起来,不知不觉瘫坐在地上开始大哭:老师哇,从前献祭都是献祭巫女的呀,你一个男人管啥子用嘛……

事实证明确实没有用。

楚国还是完了,完得一塌糊涂。而我投奔了郑詹尹,负责整理文书和种香草。汨罗本地的巫师们留下来为老师善后,年年朝江里撒糯米作法。我至今不知道当时究竟是续国祚的巫术本身出了问题,还是最后的祭品……呃……老师他老人家不合神灵的意。总之我后来没有继续学习去做正式的巫师,一方面是因为这次重大失败使我对巫术本身失去了信心,一方面是为了神灵竟然真的没有接受老师而感到不可思议:毕竟老师是个好人——虽然不是美女——但总之好人应该会受神灵喜欢的,然而神灵不喜欢,那么一定是神灵有问题。

据说老师从出生起就天赋异禀,当时的大巫预言他能正道直行以通神灵。这个预言看上去很好,但后半部分其实是有问题的:一般来说要通达神灵首先要做巫师,而做巫师就要自小去灵山学习巫术,为成为一个合格的巫师做好准备,而他们屈氏祖传的忧国忧民,让老师远离朝廷肯定是不愿意的;即使当真做了巫师,真正能通达神灵的又几乎全是女巫,男巫大多是像郑詹尹一样去烧烧龟壳分分蓍草,可老师很明显是个男性。总之老师的父亲很明智地取名之后就无视了关于巫术的部分,将老师培养成了一个明于治乱娴于辞令的爱国爱民好青年。

直到后来,大概而立之年的时候,老师作出了新版的《九歌》。虽然我一直怀疑是桂酒里添加的香草引起了幻觉(就像后来他写《离骚》前也喝了桂酒,于是写了些天界遨游神灵接引,但我就看见他躺着),但老师坚称他确实是在那次创作中看到了那些形象,所以才写得出来乘云的司命,驾车的东君,还有战场上逝去的英魂。而巫师们用老师的《九歌》,降神似乎也变得容易起来。巫师界一致认为,当年大巫的预言应验了,老师是通过文辞通达神明。而老师大概也是自那时起修习巫术。

我自小就听过老师的传说,于是学习又唱又跳地演《九歌》的时候,时常会遥想一下,老师当年写作的时候大概是风云变色,神灵落泪的。直到后来跟了老师,感觉有点幻灭。老师写作的时候从来没什么异象,唯一认真地降了次神,就是给楚国续命那次,还失败了——说好的通达神灵呢?好在我也不是去学降神,倒是学会了使用各种香草和写歌辞。

一次唱《九歌》给老师看。唱到“捐余玦兮江中, 遗余佩兮醴浦”的时候,理应是要把象征物玉简作为和神明的盟誓投入水中的,可是没有,于是丢了一根芦苇,芦苇漂浮在水面晃悠悠。

“哈哈哈哈哈哈,神灵不想要呢!”老师笑得很开心。

后来想起这件事,有些疑惑。如果神灵不想要老师这个祭品的话,为什么不让他像芦苇一样晃悠悠浮在水面上呢?神灵……可以做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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