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杂记

从我出生到现在,我的长辈似乎都没有因死亡而离开的。只有我高三毕业那年,我的老太(也就是我爷爷的妈妈)去世了。

那时候的我并没有特别悲伤的感觉,因为从小跟她都不怎么亲密。在她快要去世了的头几天,我去她家里看她,她实在是太苍老了,喝不下水,吃不下饭。我妈勉强喂她几口水,也都会再流出来。那时候她已经神志不太清楚了,只是一个劲的想见我爸。

我爸那时候在广东工作,听到这个消息,连夜坐火车赶回来。其实老太早就不行了,只是她在强撑着,想要见我爸而已。无论哪个男性亲属来看她,她都会问是不是我爸来了。

我们都明白,我爸是她的“长孙”,她想把她的遗产都留给他。可惜遗憾的是,没能等到我爸到家,她就撑不住,去世了。

她去世的日子刚逢我高考。我考完试去她家,亲戚都在那里。有的在哭,有的在聊天。我奶奶见我回去了,就赶紧拉着我,让我给老太磕头。对着她的遗像磕头的时候,看着那张相框里熟悉的脸,我忽然就想起了好多事情。

以前的每年正月初八,我们都会去她家里,她会做一桌子的菜给我们吃。当她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我和堂弟就趴在厨房的窗户外面装鬼吓唬她。每当她问是谁的时候,我们都会大笑着跑开。等她不注意,我们再去吓唬她。

还想起,我高中的时候,她都已经开始老了,不能再一个人生活,需要家人照顾了。轮到在我爷爷家住的时候,我和她会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

我喜欢看娱乐节目,她喜欢听戏。但那时候的我很不懂事,只顾着自己开心,就看我喜欢的娱乐节目。而她却很反感,就会一直在那里说,这电视有什么好看的,一群人像小丑一样.......

我听见后,就很不开心,心里也有一丝厌烦。

直到有一天,我俩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她忽然问我:“你每个月用手机费能用多少啊?”

当时我很不耐烦的回答她:“我也不知道!不确定!”

同时心里还在嘀咕没事问我这干嘛。

可是过了几分钟,她突然从口袋里,慢慢的掏出了一个包着的小手绢。然后又慢慢的解开,里面是一张张叠好的钱。

她颤巍巍的从里面拿出两张钱,一边递给我一边说:“这钱你拿着交话费吧,老太钱不多,但是个心意。”

我当时很吃惊,也很羞愧。就把钱推过去,说我不能要。

可她仍然执著的把钱往我衣服里塞。一边塞一边说:“这是老太给你的,真心实意的,又没有假心,你为什么不要。”

当时心里又感动,又愧疚。

还想起我们坐在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她有时就会问我:“你今年多大了?”

我就告诉她:“我十七。”

她沉默了一下,继续问道:“你属鸡?”

其实我确实是属鸡,但我也会再回答她一下:“我十七!”

她就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哦...你属鸡啊...”

真的让人又无奈,又好笑。

在磕头的时候就想起了这些,我忽然就湿了眼眶。

可是我那强大的自尊心作祟,不想让别人发现我哭了,只得躲到偏僻的地方,偷偷擦干眼泪。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似乎已经把她遗忘。

大学期间,在和宿舍同学探讨家里老人的趣事的时候,我就忽然想起了“我十七,你属鸡”的段子。于是当做笑话讲给她们听。可是我又接着想起了我对她的不耐烦,对她的遗忘,她给我的话费,于是再一次为她流泪了。

她已经去世快五年了,而我只给她上过一次坟。

现在是2016年了,不知道为何,家里生病的老人好多。光我知道的,有一个同事的爷爷生病去世了,一个朋友的姥爷也生病住院了,我的爷爷也生病住院了,紧接着不久,我姥姥也生病了。

我爷爷生病的时候,我去医院看过他几次。他的精神状态没有以前好了,但也还算不错,就是病恹恹的。喝水吃饭都得有人照应着。

接着没过几天,我在外面玩的时候,我妈打电话来告诉我,说我姥姥也生病住院了。

因为她2012年的年末,摔了一跤。当时也没有看医生,谁知道她的腰部有个地方摔骨折了,中间一直没有在意,仍然做家务。可现在却突然出现症状了,腰直不起来。

去医院看医生,医生说这是骨折,只能躺在床上不要动,慢慢修复。

可是姥姥毕竟老了,心态不如年轻人,她害怕生病。越是害怕,就越是糟糕。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急剧下滑。

现在已经精神恍惚了,有时会认不清家人,嘴里也说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四肢都很僵硬,上厕所四五个成年人都扶不住她。

今天中午本来在外面吃饭,突然收到一条微信,是我妈发来的语音。她声音都哽咽了,告诉我说,我姥姥有点糊涂了,都认不清人了。让我吃完饭去看看她。

吃完饭我就急急忙忙的去姥姥家了。到的时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眼睛半眯着,嘴也张着,很没有精神。

我过去问她:“姥姥,你还认识我吗?”

她很吃力的看了看我,艰难的回答我说:“你不是某某某么。”

我心里很高兴,心想还能认识我,并没有到糊涂的地步啊。然后我又问她一些问题,回答的都挺正常。我就赶紧给我妈发微信,告诉她情况,让她放心。

可是紧接着,她又开始犯糊涂了。

总是提起我爸,说我爸给她一只鸡炖汤喝,还说刚喂她吃饭的大舅是我爸。

一会儿又告诉我,她脖子疼,让我姥爷找止疼的膏药给她贴。可是等我姥爷进来要给她贴膏药,她又说不疼了。

看着她躺在床上,目光涣散,说话都说不清楚的样子,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偷偷的流泪,又偷偷的擦掉。

快要到上班时间了,我不得不走,于是我和她说我要上班去了,确定她听见了,我才出门。

上班的路上,我的眼泪一直流,一直流。姥姥辛苦了一辈子,都没享过福,我才刚刚上班赚钱,只给她买过一点东西,还远远不够呢,多希望我能给她五年的寿命。

以前我姥爷也是摔了一跤,病了好久,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我都在心里默默的想,能给他五年寿命就好了。现在他很健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祈祷起到了作用。

只希望姥姥和爷爷能赶紧健康起来,别人都羡慕我这么大了,还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人的一生,最害怕的就是生离死别。在我们还拥有的时候,珍惜吧。

因为我们身边的每个人,特别是家人,终有一天会以不同的方式离开我们。不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趁他们还在,我们好好珍惜。

2016年2月17日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十五日了,距离我写这篇文章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九个月。

很遗憾,我的姥姥和爷爷在我写完上篇文章没多久就相继去世。我现在已经没有姥姥和爷爷了。

2016.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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